江南的初春总带着缠绵的雨丝,青禾坐在巡抚衙门安排的画舫里,望着两岸朦胧的烟雨。船桨划破平静的水面,激起层层涟漪,像极了她此刻的心绪——既有即将见到李太医的期待,又有对真相的忐忑。发间那支梅花银簪沾了些水汽,在细雨中泛着温润的光。
“姑娘,前面就是枫桥了。”巡抚派来的护卫低声提醒,手指向岸边一处素雅的宅院,“李太医就住在那座白墙黛瓦的院子里,门口种着两株红梅。”
青禾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果然见烟雨朦胧中,两株红梅傲然挺立,花瓣上沾着雨珠,更显清丽。她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波澜:“我们过去吧。”
宅院的门虚掩着,轻轻推开,就见一位须发皆白的老者正在廊下翻晒草药,动作迟缓却一丝不苟。听到动静,老者转过身来,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警惕,待看清青禾的模样,尤其是她发间的银簪时,眼神忽然变得复杂起来。
“你是……苏夫人的女儿?”老者声音沙哑,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
青禾心头一震,连忙上前行礼:“晚辈青禾,拜见李太医。晚辈是苏婉之子,特来向您请教母亲当年的旧事。”
李太医沉默良久,长叹一声,侧身让她进屋:“进来吧,有些事,也该让你知道了。”
屋内陈设简单,药香弥漫。李太医给青禾倒了杯热茶,缓缓开口:“当年我在太医院当值,你母亲的身子一直由我照看。她本是个康健的女子,只是心思重,在侯府过得并不舒心。”
青禾握着温热的茶杯,指尖微微颤抖:“我在旧账里看到,母亲去世前曾买过大量名贵药材,那些药材……究竟用在了哪里?”
李太医的眼神暗了暗,从箱底翻出一个泛黄的药箱,取出一本陈旧的医案:“你自己看吧。这些药材并非给你母亲用的,是她偷偷接济靖王殿下的。”
青禾惊愕地翻开医案,里面详细记录着药材的用途和去向,落款处竟有靖王的私印。“这怎么可能?母亲为何要接济靖王?”
“当年靖王在边关打仗,被奸臣陷害,粮草军械被克扣,还中了敌军的毒箭,性命垂危。”李太医的声音低沉,“你母亲与靖王的母亲是闺中密友,得知消息后心急如焚,却不敢声张,只能偷偷变卖嫁妆,买了药材托我转交。那些药材都是解毒疗伤的珍品,若不是你母亲及时相助,靖王恐怕早已不在人世。”
青禾捧着医案的手微微发抖,原来母亲和靖王还有这样的渊源。难怪靖王一直帮她,难怪他对母亲的事如此上心。“那母亲的死……真的是因为生病吗?”
李太医的脸色沉了下来,声音带着悲痛:“你母亲的死,绝非偶然。她给靖王送药的事被柳氏察觉,柳氏一直嫉妒你母亲,便借机在她的汤药里动了手脚。起初只是些让人虚弱的药材,后来见你母亲不肯屈服,竟加大了剂量……”
“她为什么要这么做?”青禾的声音哽咽,眼泪终于忍不住滑落,“母亲从未害过她!”
“因为你母亲发现了她和外男私通的秘密,还掌握了她克扣府中财物的证据。”李太医从医案夹层里取出一封信,“这是你母亲临终前托我保管的,她说若是你将来有机会查明真相,就把这个交给你。”
青禾颤抖着展开信纸,母亲娟秀的字迹映入眼帘,字里行间满是悲愤与不甘。信中详细记录了柳氏与管家私通的时间地点,以及她多年来中饱私囊的账目,最后写道:“吾儿青禾,若你能见此信,定要为母讨回公道。柳氏心狠手辣,恐不会放过你,切记保护好自己,待时机成熟再揭露真相。”
泪水模糊了字迹,青禾捂着胸口,心痛得几乎无法呼吸。原来母亲承受了这么多委屈,原来她的死竟是如此屈辱。“柳氏……我绝不会放过她!”她咬着牙,指甲深深嵌进掌心。
李太医看着她激动的样子,叹了口气:“姑娘切莫冲动。柳氏在侯府经营多年,党羽众多,仅凭这封信恐怕难以扳倒她。你母亲当年就是因为证据不足,才被她反咬一口,说她诬陷主母。”
青禾渐渐冷静下来,擦干眼泪:“您说得对,我不能冲动。我要收集更多证据,让她无从抵赖。”她将信小心收好,郑重地向李太医行礼,“多谢您告诉我真相,这份恩情,青禾永世不忘。”
离开枫桥时,雨已经停了。阳光穿透云层,洒在湿漉漉的青石板路上,折射出细碎的光。青禾站在桥头,望着远处的红梅,心里已有了计较。她决定先回京城,将证据交给靖王,再做打算。
回到京城时,已是三月。青禾没有直接回侯府,而是先去了靖王府。靖王正在书房处理公务,见她平安归来,眼中闪过一丝欣慰,随即注意到她红肿的眼眶。“李太医都告诉你了?”
青禾点点头,将医案和信件递给他:“这是母亲留下的证据。柳氏不仅害死母亲,还与管家私通,克扣府中财物,罪证确凿。”
靖王仔细看着证据,脸色越来越沉,周身的气压低得让人窒息。“我早就怀疑你母亲的死另有隐情,没想到柳氏竟如此歹毒!”他将证据收好,眼神锐利如刀,“你放心,本王定会为你母亲讨回公道。只是此事牵连甚广,需从长计议。”
青禾知道他顾虑的是侯府的颜面和朝中的影响,点头道:“殿下说得是,我听您的安排。”
“你先回侯府稳住柳氏,”靖王沉吟道,“就说江南之行并无收获,让她放松警惕。我会暗中收集更多证据,待时机成熟,便在老夫人面前揭发她的罪行。”
青禾回到侯府时,柳氏果然假惺惺地前来探望,眼神里满是试探:“妹妹这趟江南之行辛苦了,找到李太医了吗?可有问到当年的事?”
“别提了,”青禾故作失落,叹了口气,“李太医年事已高,早就不记得当年的事了,我白跑了一趟。”她故意露出疲惫的神色,“旅途劳顿,我先回院休息了。”
柳氏见她神色沮丧,果然放下心来,笑着道:“妹妹好好休息,姐姐就不打扰了。”转身离开时,她嘴角的得意藏都藏不住。
青禾看着她的背影,眼神冷冽。她知道柳氏不会轻易放弃,定会继续试探,自己必须更加谨慎。接下来的日子,她像往常一样打理绣坊和账房,对柳氏的试探处处退让,装作心灰意冷的样子,暗地里却配合靖王收集证据。
靖王的人很快查到了柳氏与管家私通的更多证据,甚至找到了他们转移财产的账本。青禾则在侯府的旧库房里找到了母亲当年的梳妆盒,里面藏着几封柳氏与外男的书信,字迹暧昧,时间与李太医所说的完全吻合。
“证据确凿,可以动手了。”靖王将所有证据汇总,对青禾道,“三日后是老夫人的寿宴,届时侯府的亲友都会到场,我们就在那时揭发柳氏的罪行,让她无从抵赖。”
老夫人的寿宴办得热闹非凡,侯府张灯结彩,宾客盈门。柳氏穿着华丽的锦袍,头戴凤钗,忙前忙后地招待客人,俨然一副主母的模样,丝毫没察觉到危机的临近。
宴席进行到一半,靖王忽然起身,朗声道:“今日是姨母寿宴,本该喜庆,只是有些关乎侯府声誉的事,不得不说。”他示意护卫呈上证据,“柳氏多年来与管家私通,克扣府中财物,甚至谋害主母苏婉,证据确凿,还请姨母明断!”
此言一出,满座哗然。宾客们纷纷看向柳氏,眼神里充满了震惊和鄙夷。柳氏脸色煞白,尖叫道:“你胡说!这是诬陷!是青禾这个贱人勾结你陷害我!”
“是不是诬陷,看看这些证据便知。”青禾站起身,将母亲的书信和医案呈上,“这是我母亲留下的亲笔信,这是李太医的医案,还有柳氏转移财产的账本,桩桩件件都能证明她的罪行!”
老夫人看着眼前的证据,气得浑身发抖,指着柳氏说不出话来。她一直知道柳氏贪婪刻薄,却没想到她竟如此狠毒,不仅私通管家,还害死了自己最疼爱的婉儿!
“老夫人饶命!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柳氏见证据确凿,终于慌了神,跪在地上连连磕头,“都是那个管家勾引我的!害死苏婉也是他出的主意!”
“事到如今还在狡辩!”靖王冷声道,“来人,将柳氏和管家拿下,送官府查办!”
护卫们立刻上前,将瘫软在地的柳氏和闻讯赶来的管家拖了下去。柳氏的尖叫声渐渐远去,宴席上一片寂静。
老夫人看着青禾,眼神复杂,带着愧疚和心疼:“好孩子,委屈你了。是我糊涂,没有早点查清真相,让你和你母亲受了这么多苦。”
青禾走到老夫人面前,跪下磕了个头:“老夫人言重了。能为母亲讨回公道,青禾已心满意足。”她抬头看着老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