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的寒风裹着碎雪,打在永宁侯府的朱漆大门上。青禾站在账房的窗前,望着庭院里被积雪压弯的梅枝,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皇后赏赐的梅花银簪。自那日靖王承诺帮忙寻找李太医后,已有半月过去,却迟迟没有消息,让她心里不由得泛起一丝焦虑。
“姑娘,靖王府的人来了。”春桃掀帘进来,手里捧着一个锦盒,“说是殿下让送来的,还带了口信,让您务必亲自打开。”
青禾的心猛地一跳,连忙接过锦盒。盒子入手温热,打开一看,里面铺着厚厚的棉絮,放着一个小巧的瓷瓶和一封信。她展开信纸,靖王遒劲的字迹跃然纸上:“李太医已找到,现居苏州枫桥边。瓶中是御寒的药膏,江南湿冷,望姑娘珍重。”
短短几行字,却让青禾的眼眶微微发热。他不仅记着帮她找人,还细心地备了药膏,这份体贴让她心里暖融融的。她拧开瓷瓶,一股清冽的药香弥漫开来,正是她在青石村时常用的配方,只是用料更加精良。
“替我谢过靖王殿下。”青禾将信纸小心折好,贴身收好,“告诉来人,青禾感激不尽,容日后报答。”
春桃笑着应下,又道:“姑娘,老夫人刚才让人来问,今年的春闱宴席,要不要让您也去帮忙打理?听说今年的宴席由咱们侯府和靖王府一同操办呢。”
青禾心里一动。春闱宴席是为新科进士举办的盛会,由侯府和靖王府合办,可见两家关系匪浅。若是能参与操办,说不定能有更多机会接触到当年的旧事。“我去回老夫人,愿意帮忙。”
老夫人见她主动请缨,十分欣慰:“你能有这份心就好。这次的宴席关系重大,你跟着张嬷嬷多学学,仔细些,别出岔子。”
接下来的日子,青禾跟着张嬷嬷忙前忙后,从采买食材到布置场地,事无巨细都亲自过问。柳氏虽也挂名参与,却因上次赏花宴的事心存芥蒂,整日借口身体不适躲在院里,倒让青禾少了许多阻碍。
这日,青禾正在核对酒水清单,靖王府的管事突然来访,说是靖王请她过去商议宴席的细节。青禾心里有些忐忑,却还是跟着管事去了靖王府。
靖王府的庭院比侯府更加开阔,亭台楼阁错落有致,处处透着王府的气派。青禾跟着管事穿过曲折的回廊,来到一处暖阁前。暖阁里暖意融融,靖王正坐在窗边看书,阳光洒在他身上,勾勒出俊朗的轮廓。
“青禾姑娘来了,快请坐。”靖王放下书卷,示意管事上茶,“劳你跑一趟,是关于宴席上的菜式,想听听你的意见。”
青禾在他对面坐下,接过茶盏:“殿下客气了,能为宴席出力是我的本分。”她翻开带来的菜单,“这些是拟定的菜式,以江南风味为主,不知殿下觉得如何?”
靖王看着菜单,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菜式很好,只是新科进士多来自各地,或许该加些北方的硬菜。另外,我记得你擅长刺绣,宴席上的桌布和屏风,能不能用你的绣品?”
青禾没想到他会提议用她的绣品,有些惊讶:“我的绣活怕是登不上大雅之堂……”
“你太谦虚了。”靖王打断她,眼神真诚,“皇后娘娘都称赞你的绣活有风骨,用来装饰宴席再合适不过。我已让人备好了绸缎和丝线,就在西跨院,你若是不嫌弃,可在王府暂住几日,专心刺绣。”
这提议太过突然,青禾有些犹豫。在王府暂住,难免引人非议,可这也是个难得的机会,能避开侯府的眼线,专心准备宴席事宜。“多谢殿下信任,青禾遵命。”
靖王府的西跨院安静雅致,比侯府的住处宽敞许多。青禾安顿下来后,立刻开始准备刺绣。她决定绣一幅《百梅图》,取“寒梅傲雪,金榜题名”之意,用不同的针法绣出百种梅花,既有傲骨嶙峋的老梅,也有含苞待放的新梅,寓意着新科进士们各有风骨。
靖王时常来看她刺绣,有时会和她讨论宴席的细节,有时只是安静地坐在一旁看书,偶尔抬头看看她专注的神情,眼神里带着温和的笑意。青禾起初有些拘谨,后来渐渐习惯了他的陪伴,有时还会和他说起青石村的趣事,说起阿婆的慈爱,说起母亲的绣活。
“你母亲一定是个温柔而坚韧的人。”靖王听完她的讲述,轻声道,“就像这梅花,看似柔弱,却能在寒冬中绽放。”
青禾点点头,眼眶微红:“我只记得母亲的模糊身影,阿婆说她是个好强的人,从不肯向困难低头。”她拿起绣花针,“我一定要查清她的死因,还她一个清白。”
靖王看着她坚定的眼神,沉默片刻道:“李太医那边我已安排好了,等宴席结束,我便派人护送你去江南。只是柳氏在侯府经营多年,你此去一定要多加小心,凡事不可鲁莽。”
青禾心里一暖,郑重道谢:“多谢殿下周全,青禾记下了。”
春闱宴席如期举行。侯府和靖王府张灯结彩,宾客云集,新科进士们身着官服,意气风发。宴席上的桌布和屏风都换上了青禾绣的《百梅图》,引得众人纷纷赞叹。梅花在绸缎上绽放,或疏影横斜,或暗香浮动,将整个宴席装点得雅致而不失风骨。
皇后和皇上也亲临宴席,看到青禾的绣品,赞不绝口:“这绣活真是巧夺天工!青禾姑娘年纪轻轻,竟有如此技艺,难得难得。”她转头对皇上道,“不如赏她个‘巧心绣娘’的名号,让她在京中开个绣坊,也好让更多女子学习这门手艺。”
皇上欣然应允:“准奏。青禾听封,朕封你为‘巧心绣娘’,赏黄金百两,绸缎千匹,准你在京城开设绣坊,传授刺绣技艺。”
青禾又惊又喜,连忙跪下谢恩:“谢皇上皇后恩典!”
柳氏坐在台下,看着青禾得到皇上的赏赐,气得浑身发抖,却又无可奈何。她没想到这个乡下丫头竟如此好运,不仅得到皇后的赏识,还得到了皇上的恩宠,这让她越发嫉妒,也越发不安。
宴席结束后,青禾的名声在京城传开,许多贵女都慕名而来,想要向她学习刺绣。老夫人见她如此有出息,更是对她赞不绝口,将侯府的一处别院赏给她,让她筹备开设绣坊。
青禾给绣坊取名“禾安绣坊”,取“青禾平安”之意。她亲自设计绣样,挑选绣娘,制定规矩,忙得不亦乐乎。她想起阿婆说过,女子要有一技之长才能立足,便决定不仅要传授刺绣技艺,还要教那些贫苦女子读书识字,让她们能靠自己的双手安身立命。
绣坊开业那天,靖王亲自前来道贺,送了一块“针藏风骨”的匾额,与当年先帝赏给母亲的匾额遥相呼应。青禾看着匾额,心里感慨万千,觉得母亲的在天之灵一定能看到这一切。
就在绣坊步入正轨时,靖王派人送来消息,说李太医愿意见她,让她尽快动身前往江南。青禾知道时机成熟,立刻向老夫人告假,准备启程。
柳氏得知她要去江南,心里立刻起了歹念。她悄悄让人在青禾的行李里放了一包禁药,又买通了押送的官差,想在半路陷害她,让她永无翻身之日。
青禾对此毫不知情,带着春桃和简单的行李,踏上了前往江南的路。马车驶出京城时,她回头望了一眼侯府的方向,心里暗暗发誓,一定要查清真相,为母亲讨回公道。
马车行驶在官道上,青禾坐在车里,看着窗外飞逝的风景,心里既期待又忐忑。她不知道前方等待她的是什么,却知道自己必须勇敢前行。发间的梅花银簪在阳光下熠熠生辉,仿佛在为她指引方向。
傍晚时分,马车来到一处驿站休息。青禾刚下车,就看到几个官差气势汹汹地围了上来。“奉柳姨娘之命,搜查可疑人员!”为首的官差说着,就往青禾的行李里乱翻,很快就找到了那包禁药。
“好啊!果然藏了禁药!”官差拿着药包,得意地笑道,“人赃并获,跟我们走一趟吧!”
青禾心里一惊,立刻明白是柳氏搞的鬼。“这不是我的东西!是有人陷害我!”她厉声辩解,却无济于事。官差们根本不听她解释,强行将她和春桃捆绑起来,关进了驿站的柴房。
柴房阴暗潮湿,青禾坐在冰冷的地上,心里又气又急。她没想到柳氏竟如此狠毒,竟敢在光天化日之下陷害她。若是被押回京城,落入柳氏手中,后果不堪设想。
“姑娘,我们怎么办啊?”春桃吓得哭了起来,“柳姨娘太坏了,竟然这样害我们!”
青禾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她知道现在哭闹没用,必须想办法自救。她环顾四周,看到墙角有一根松动的木柴,心里顿时有了主意。“春桃,别哭了,我们还有希望。”她低声道,“我记得靖王殿下说过,若遇到危险,可找江南巡抚帮忙,他是殿下的门生。”
她悄悄挪到墙角,用发间的银簪撬开松动的木柴,从里面摸出一个小小的油纸包,里面是靖王给她的信物和一封密信。“我们必须想办法把这封信送出去。”青禾眼神坚定,“只要巡抚大人收到信,我们就有救了。”
就在这时,柴房的门突然被推开,一个黑影闪了进来。青禾和春桃吓得屏住呼吸,仔细一看,竟是靖王府的护卫!“姑娘别怕,殿下早已料到柳氏会动手,让属下暗中保护您。”护卫低声道,迅速解开她们的绳索,“我们快走吧,巡抚大人的人就在外面接应。”
青禾又惊又喜,连忙跟着护卫离开驿站。坐上巡抚派来的马车,她才松了口气,心里对靖王充满了感激。若不是他思虑周全,自己恐怕真的要落入柳氏的圈套了。
马车在夜色中疾驰,青禾望着窗外的星空,心里暗暗发誓。柳氏的狠毒让她更加坚定了查清真相的决心,她一定要让那些伤害母亲的人付出代价。而靖王的帮助,则让她在黑暗中看到了光明,让她知道自己并非孤军奋战。
发间的梅花银簪在月光下泛着温润的光,仿佛在诉说着一个关于勇气与守护的故事。青禾知道,前路依旧充满艰险,但她已经做好了准备,像这寒冬中的梅花一样,在风雪中绽放,用坚韧和智慧,冲破一切阻碍,迎来属于自己的春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