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半夜的雾气带着铁锈味，钻进瓦房的缝隙。林砚被黑马的喘息声惊醒时，灶膛里的火只剩一堆暗红的炭。苏野靠在门板上打盹，受伤的胳膊用布条吊在脖子上，眉头拧成个疙瘩，像是在梦里也在较劲。
女人和孩子蜷缩在墙角的干草堆里，孩子把脸埋在女人怀里，只露出截细瘦的胳膊。林砚轻手轻脚地摸过去，看见孩子额头上沁着冷汗，嘴唇干裂起皮——这是脱水的征兆。她从背包里摸出最后半块压缩饼干，掰成碎屑用温水泡软，推了推女人的肩膀。
“喂孩子吃点。”她的声音压得很低，“再渴下去要出事。”
女人猛地惊醒，眼里闪过一丝警惕，看清是林砚才放松些。她接过陶碗，小心翼翼地喂孩子吃，动作轻得像怕碰碎什么。“谢谢你。”她的声音沙哑，“我叫阿桂，这是小石头。”
林砚点点头，没接话，转身去看黑马。那畜生站在老槐树下，鼻孔里喷出的白气带着淡粉色，前腿不停地刨着地，蹄子把泥土都翻了起来。【检测到马匹呼吸道感染加剧，赤雾浓度峰值将至，死亡率提升至60%。】面板上的数字刺得她眼睛疼。
“它快不行了。”苏野不知什么时候醒了，手里攥着那把锈扳手，“要不……”
“再等等。”林砚打断她，目光落在阿桂的竹篓上，“你说懂草药？”
阿桂刚喂完小石头，闻言立刻点头：“我爹以前是兽医，我跟着学过些。”她走到马边，掀开马嘴看了看舌苔，又摸了摸马腿内侧的温度，“是雾毒进了肺，得用麻黄和杏仁，可我没带……”
“那边废料堆里有种苦艾，叶子锯齿状的。”苏野突然开口，“我师傅说那东西能平喘，就是性子烈。”
林砚看向面板，【苦艾：含挥发性精油，过量会导致中毒，需配伍甘草中和。】她想起仓库里还有半捆上次苏野捡来的干草，里面混着几株甘草。“阿桂，你去摘苦艾，多带点。苏野，跟我去仓库找甘草。”
三人分工行动时，天边已经泛起鱼肚白。赤雾在晨光里呈现出诡异的橘红色，像掺了血的糖浆。阿桂抱着满怀的苦艾回来时，裤腿被露水打湿了大半，脚踝上划了道血口子。“够吗？”她把草药往地上一放，气息还没喘匀。
林砚没回答，只是让苏野烧热水。她把苦艾和甘草按比例切碎，放进陶罐里煮，药味很快弥漫开来，带着股冲鼻的辛辣。“得灌两碗。”她看着沸腾的药汤，“灌不进去就只能杀了。”
灌药比想象中难。黑马挣扎得厉害，苏野按住马脖子，林砚和阿桂合力掰开马嘴，滚烫的药汤洒了两人一身。第一碗灌完，黑马突然剧烈咳嗽起来，咳出的黏液里带着血丝。【生命体征波动，药物起效中。】面板提示让林砚松了口气。
“菜地里有动静。”小石头突然指着东边，孩子的声音还带着刚睡醒的奶气。
林砚心里一沉，跑过去掀开盖菜苗的帆布。昨晚补种的土豆芽被啃得七零八落，几只指甲盖大的黑虫正趴在叶子上，啃食的动作快得像在抽搐。她用树枝挑开一只，虫壳硬得像铁甲，肚子里全是绿色的汁液。【腐雾虫：赤雾催生的变异害虫，啃食植物根茎，受惊后会钻入土壤潜伏。】
“这东西怕烟碱。”阿桂跟着跑过来，脸色发白，“我老家的菜田闹过这虫，得用烟草水灌根。”
“哪来的烟草？”苏野皱眉，她这辈子最烦抽烟的人，废墟里见了烟盒都绕着走。
林砚想起供销社地窖里的杂物堆，好像有半条发霉的烟。“我去拿，你们守着菜地。”她抓起消防斧，“苏野，把铁丝网再绷紧些，别让野东西进来。”
往供销社走的路上，赤雾已经淡了些。林砚贴着断墙根走，耳朵里全是自己的脚步声。路过那片塌了的砖房时，她突然听见一阵奇怪的响动——像是有人在用锤子敲铁皮，节奏很不均匀，时快时慢。
【检测到金属敲击声，来源：砖房地下室。】面板提示【生命信号微弱，疑似受伤】。
她犹豫了几秒，还是握紧斧头绕到砖房后面。地下室的入口被块水泥板盖着，缝隙里透出点微光。敲击声就是从里面传出来的，还夹杂着断断续续的咳嗽。
“谁在里面？”林砚用斧柄敲了敲水泥板。
敲击声停了，过了好一会儿，才有个嘶哑的声音传来：“……有水吗？”
林砚掀开水泥板，一股浓重的血腥味扑面而来。地下室里蜷缩着个男人，右腿不自然地扭曲着，裤腿已经被血浸透，旁边扔着把生锈的焊枪。“被地蚯蚓咬了。”男人看见她手里的斧头，眼里闪过一丝绝望，“要杀要剐快点。”
“地蚯蚓？”林砚想起昨晚那只怪物，“你见过？”
男人咳了两声，咳出的痰里带着血：“在工地遇到的，能把钢筋缠断。”他指了指自己的腿，“跑慢了点……”
【检测到腿部粉碎性骨折，失血过多，生存概率15%。】面板弹出提示【携带焊枪，具备金属加工技能】。
林砚盯着他手里的焊枪，突然问：“会焊钢管吗？”
男人愣了愣，点头：“以前在农机厂干了十年焊工。”
“我给你水和消炎药，”林砚扔过去半瓶矿泉水，“你告诉我怎么防地蚯蚓，再教我们焊篱笆。”
男人抓过水瓶猛灌几口，喉结滚动得像要把瓶子吞下去。“那东西怕震动，”他抹了把嘴，“在篱笆底下埋钢管，通上电，震动频率够了就能把它们震跑。”他顿了顿，“但得用三相电，你们的发电机……”
“能改。”林砚想起苏野改电路的本事，“你要是能站起来，就跟我走。站不起来，我就只能给你个痛快。”
男人咬着牙挣扎着想站起来，刚动了一下就疼得惨叫。“扶我一把。”他伸出手，掌心全是老茧和血痂。
林砚拽着他的胳膊往外拖，男人的体重比看起来沉得多，没走几步她就满头大汗。路过供销社时，她进去翻出那半条发霉的烟，又找到卷医用纱布。“先凑合包扎，回去再处理。”她把纱布扔给男人，“能走就自己走，不能走我现在就砍了你。”
这句话像是刺激到了男人，他居然真的拄着根断钢筋，一瘸一拐地跟在后面。“我叫老王，”他喘着气，“只要能活下去，让我干什么都行。”
回到农舍时，苏野正用树枝驱赶腐雾虫，菜地里已经插了十几根树枝，每根上面都缠着燃烧的干草。“管用吗？”林砚把烟草扔过去。
“烟一熏就跑，”苏野指着墙角，“但钻土里了，总不能一直烧。”
阿桂已经把小石头安顿在瓦房里，正用蒲公英给黑马敷腿。“它好多了，”她对林砚说，“能吃草了。”
林砚让老王坐在门槛上，自己则和苏野处理烟草。把烟叶撕碎泡在水里，再掺点生石灰，墨绿色的液体泛着泡沫，看着就很刺鼻。“灌根试试。”她用破碗舀了些，沿着菜苗根部浇下去，果然有几只黑虫从土里钻出来，抽搐着死去。
【腐雾虫杀灭率70%，需持续用药三天。】
老王看着院子里的钢管桩，突然说：“把这些桩子用钢筋焊成三角形，再在底下埋圈钢管通上电，别说地蚯蚓，就是腐行者也撞不开。”他指了指仓库的方向，“发电机能改三相电，就是麻烦点。”
“需要什么工具？”苏野立刻问，她对这些金属活儿有种天生的敏感。
“得有角磨机和焊条，”老王舔了舔干裂的嘴唇，“修配厂仓库里应该有，我以前在那修过农机。”
林砚看着面板上【生存点数35】的提示，兑换了“环境监测升级”。新弹出的界面显示，未来48小时赤雾浓度会出现两次峰值，每次持续三小时。“今天必须把篱笆焊好。”她把烟草水递给阿桂，“你守着菜地，两小时浇一次。苏野，跟我去修配厂。”
“带上我。”老王挣扎着站起来，“我知道焊条在哪，你们找不到的。”
苏野皱眉：“你这腿……”
“死不了。”老王拍了拍断腿，眼里有种豁出去的狠劲，“总比留在这里等死强。”
林砚盯着他看了几秒，点头：“带上他。苏野，找块木板当担架。”
往修配厂走的路上，老王果然没说谎。他指挥着苏野在废料堆里翻出个锈迹斑斑的工具箱，里面居然有半包没用过的焊条和个角磨机。“还有这个。”他指着墙角的卷钢丝绳，“能把发电机和焊机捆一起拖回去。”
苏野正要用钢丝绳捆工具箱，突然停住动作，侧耳听着什么。“有动静。”她把林砚拽到断墙后，“西边，不止一只。”
林砚探头一看，只见三只地蚯蚓正从土里钻出来，在地上扭动着，朝她们这边爬来。它们比昨晚那只小些，但数量更多，身上的黏液在阳光下泛着银光。【变异幼体地蚯蚓，群体行动，攻击性强。】
“跑！”苏野拽起老王就跑，林砚扛起工具箱跟在后面。
地蚯蚓的移动速度比想象中快，黏液在地上留下银光闪闪的痕迹。跑到半路，老王突然惨叫一声，原来他的断腿不小心蹭到了地蚯蚓的黏液，皮肤瞬间红肿起泡。“烧得慌！”他疼得直打滚。
苏野回头砍断追得最近的一只地蚯蚓，黑绿色的汁液溅了她一身。“林砚，带他走！”她把斧头扔过来，“我断后！”
林砚接住斧头，看着苏野被两只地蚯蚓围攻，突然想起老王的话。她拽起根钢筋插进地里，又把角磨机的电线接在发电机上——这是苏野刚才随手带上的。“苏野，引过来！”
角磨机启动的瞬间，发出刺耳的尖叫。地蚯蚓像是被什么刺激到了，突然疯狂地扭动起来，不顾一切地朝声源撞来。苏野趁机砍断一只的头部，另一只刚好撞在通电的钢筋上，发出滋滋的响声，很快就不动了。
“快走！”林砚关掉角磨机，拽起还在惨叫的老王，“这东西怕震动。”
回到农舍时，阿桂已经用苦艾煮了药，正给小石头擦身子。看见老王的伤腿，她立刻把药倒在破碗里：“快泡上，这是解雾毒的。”
老王把腿泡进药汤里，疼得龇牙咧嘴，眼里却有了点活气。“谢了。”他低声说，这是他第一次对女人道谢。
苏野和林砚忙着卸工具，把焊机和发电机接好。当电流通过钢管桩的瞬间，发出嗡嗡的低鸣，篱笆上的铁丝都绷得笔直。“成了。”苏野敲了敲钢管，声音清脆得像敲钟。
日头偏西时，老王果然用焊条把钢管桩焊成了三角形。他坐在地上，满头大汗，断腿泡在药汤里，手里还攥着焊枪，像是握着救命稻草。“这样就不怕撞了。”他看着自己的杰作，眼里闪过一丝满足。
阿桂煮了锅野菜汤，里面掺了点玉米碴。五个人围坐在灶房里，谁都没说话，只有喝汤的声音和远处隐约的嘶吼。林砚看着面板上【生存点数50】的提示，兑换了“种子库扩容”，新出现的荞麦种子让她心里踏实了些。
夜幕降临时，发电机还在嗡嗡作响，篱笆上的钢管发出微弱的震动。老王说这频率刚好能震跑地蚯蚓，苏野却抱着扳手守在门口，她说总觉得今晚不太平。
林砚靠在墙上，看着灶膛里跳动的火苗。阿桂在给小石头讲故事，声音很轻，像是怕被雾里的东西听见。老王已经睡着了，手里还攥着那半包焊条。
突然，发电机的声音变了调，发出一阵刺耳的尖叫，然后就灭了。院子里瞬间陷入黑暗，只有远处的火光映着篱笆的影子。【检测到电路短路，防御系统失效！】
苏野立刻举起火把：“我去看看！”
林砚拽住她，指了指外面：“听。”
雾里传来奇怪的声音，不是嘶吼，也不是撞击，而是一种……咀嚼声，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啃食钢管。【检测到高强度生物信号，正在破坏篱笆底部，威胁等级：极高！】
老王被惊醒，脸色惨白：“是成年的地蚯蚓！至少有五米长！”
林砚握紧消防斧，看着面板上快速逼近的红点，突然想起老王说的话。“苏野，启动角磨机！”她大喊着，“阿桂，带小石头进地窖！”
黑暗中，角磨机的尖叫声再次响起，伴随着地蚯蚓愤怒的嘶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