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骨之上,腐肉一侧,有一个人被压在了中间。
他的胳膊耷拉着,支了出来。
胳膊上,有一块圆形胎记。
…
雍望舒松开了法照的手,转了身。
眼前就是暗红色的袈裟,袈裟几乎遮住她的脸,让她说话有些闷:“这里…没有…”
雍望舒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檀香的气味让她心里逐渐安静。
她低着头,重新疏导着线索,努力回想,到底忽略了什么地方?
于路悬若是没在这里,那他会去哪里呢?
凶手将于路悬放到雪人里,又运到地下河道,矿场的人,将雪人当成他们自己的雪人推了下去…
等等!
雍望舒突然仰起头,她大喊道:“我知道了!”
法照低头看向她的眼睛,明亮的眼眸似在发光。
他抬手将她脸上的一缕头发别到脑后。
“知道什么了?”他们身后传来赫连玉瑱的声音,他刚赶来。
雍望舒探头看他,转身向他走去。
法照的身前一空,冷风吹过他的胸膛,让他脸阴沉下来。
雍望舒几步走到赫连玉瑱的身边跟他分析:“是我想错了。”
她在地上找了个树枝,蹲在地上招呼他们都过来。
她用树枝画了一个圈:“凶手将人藏到雪人里运到河道,矿场的人,把装有于路悬的雪人推到河道里,几个雪人一起漂流。”
她抬头扫视了一圈几人:“我一直忽略了一个事,凶手的雪人是真雪!遇水即化!”
赫连玉瑱茫然:“我知道是真雪,真雪他也得飘过来啊!”
雍望舒竖起一根手指左右摇晃:“不不不,如果,于路悬不是中途清醒过来,自己游上了岸,那就是他飘到其他地方去了。”
“为什么?”赫连玉瑱问道。
雍望舒和法照对视一眼:“因为我们一路飘过来,发现在重要的转道口,水里都会有隐藏的“分货”法阵。”
她看着地上的那个圈:“于路悬的外壳没有了,他重量不够。”
“所以…”她在地上划出河道和江流,最后划出决定性的三江分叉口:“所以这些分叉口,都是他有可能飘去的地方。”
雍望舒想了想,用树枝在一个地方画了个圈:“这里,是下界第一个有法阵的地方。”
她沉思:“但是那里晚上特别冷,水里更冷,雪人不会融化那么快,所以这个地方,应该也是走地下暗河离开的下界。”
“也就是说,他是漂流到上界的时候,彻底消融的。”雍望舒咬住嘴唇。
“而且他中途醒来的概率不大。”法照补充道:“他是练气期修士,如果能自救,这四个月他怎么也能回到家里。”
“那接下来我们怎么办?”赫连玉瑱这次听得很明白。
雍望舒站起身,握着树枝指向前方:“同志们,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
法照拉着她的胳膊,重新调整了方向。
…
赫连玉瑱觉得这段时间他有了一个清晰的认知,他觉得自己不够聪明。
比如现在:“那个,我怎么听不懂?”
雍望舒扭头:“哪没听懂?”
“你这句话我没听懂。”
“不重要。”
“什么是同志?什么是实践?”
“我说了不重要。”
“前辈,你听明白了吗?百里道友是什么意思?”
“不重要。”
…
雍望舒一行人重新返回到下界与上界交汇的地下河口。
狭窄的通道里,不断流淌出泛着花的水流。
雍望舒从树林里走出来,肩上扛了一根木头。
这根木头,目测有一个人那么长,和她细瘦的身子相比,显得很滑稽。
她将木头用力扔进河里,拍了拍手。
赫连玉瑱虽然知道她是借用灵力搬运,但还是开玩笑道:“见过壮士。”
雍望舒跟着这根木头走,她将手向后一背:“跟着姐姐混,学本领。”
她指向那根木头:“这个,就叫实践。”
赫连玉瑱似懂非懂的点点头。
雍望舒狡猾一笑:“要不要打个赌?”
“什么?”赫连玉瑱一直盯着木头。
“我要是找到了于路悬,你就心甘情愿的叫我姐姐。”雍望舒笑着说道。
赫连玉瑱眼珠子一转:“你要是输了,你就把破障送给我。”
雍望舒哈哈大笑:“出息!一言为定!”
这次不跟着在水里漂流,有些地方跟着不方便。
四个人一路翻山越岭、上天下海,终于看见木头,在三江分流处与之前的路程出现了差别。
三江除了星奔大江,还有流往北部的景江和奔腾南下的念江。
星奔大江与景江的走向,稍偏北,与念江分离。
这位“木头人”在此处没有通过“货物”筛选,直接被带入到景江的方向。
“前辈!望舒!那里是不是有东西?”赫连玉瑱踩在他的剑身上,指着地下一个发光的东西大喊。
法照直接伸手,浩荡的法力喷涌而出,直接将地上的东西吸到手中。
“这是…”雍望舒凑过来:“钥匙?”
法照将钥匙翻过来,上面赫然印着两个字:“矿一”。
雍望舒俯视着水中的木头,心中确定找对了方向:“走吧。”
景江一路向东北方向流淌,木头在水中起起伏伏。
北部是雍望舒熟悉的地方,这里是景氏一族的势力范围,也是灵偃仙宗的所在地。
景氏也是离镜四大家族之一,居于北方。
雍望舒遥望着木头前进的方向,陷入沉思,再往前就是分岔口,这个分出的细流将会流淌进一个城镇。
这个城镇,正是几日前她出发的地方——顺州城。
而这条分支,有一个自己的名字:如镜河。
曲曲弯弯的河流在阳光下闪着细碎的光,雍望舒终于知道自己忘记了什么!
是那具在如镜河里打捞上来的浮尸!
此时的木头正好进入分支中。
雍望舒提起速度,大喊一声:“我知道他在哪了!”
其余三人互相看了一眼,心中一惊,立刻提起速度追了上去。
…
顺州城里有一条狭窄的甬道。
穿过甬道,就可以看见一片破旧的宅院。
而在这片宅院里,有一间黑砖白匾的院落,白匾上用黑墨,龙飞凤舞的写着三个字:仵作行。
仵作行里是一个二进制院落,前院待客,后院干活。
一位看上去颇有书卷气的小伙子,快步走进仵作行里,他绕过影壁墙,穿过走廊,偶尔点头跟人打招呼。
他进入后院后,来到一扇门前,他深吸一口气,推开了房门。
一股腐臭的味道迎面扑来,他面无表情的走进去,将门关上,点亮了烛火。
里面有两排长桌,每个长桌上都躺着一具尸体。
在最里面的角落里,有一具浮肿发白、腐烂不堪的尸体,身上的麻衣破破烂烂。
他的身体有些扭曲,赤裸的胳膊以诡异的姿势半悬着。
胳膊上有的地方已经露骨,隐约可见他臂上白色的圆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