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阳斜照，县衙檐角铜铃轻晃，惊起几只啄食的麻雀。
院中老槐叶落簌簌，铺了一地碎金。
衙役们从马车上抬下一个又一个沉重的大木箱。
公堂上，沈墨白斜倚官椅，指尖闲闲点着惊堂木。
他眉眼含笑，似三月春风，可那笑意未达眼底。
不到一个时辰，公堂上堆满了衙役们从李、钱两府查抄来的赃物。
沈墨上前白负手而立，阳光照在他清俊的侧脸上，眼底却一片冰凉。
“大人，清点完毕。”师爷捧着账册递过去，“共计二十万余三十两八钱。”
沈墨白‘嗯’了一声，接过相册。这么大笔银子正好充公补上县库亏空。
修长的手指翻动着账册，指尖在最后一页轻轻一顿，抬眸时眼底闪过一丝精光。
“钱家赃物共二十万余三十两八钱。”他的声音不疾不徐，却让跪在堂下的钱家众人抖如筛糠。
“按大雍律法，当悉数充公。”
衙门外围观的百姓顿时骚动起来。
沈墨白唇角微扬合上账册，声音温润却字字如刀：“然钱家强占民田、欺压百姓多年，本官决议从赃银中拨出一千两，按受害轻重分予各家。”
人群突然安静下来。一个头发花白的老汉颤巍巍地往前挤跪在地上，浑浊的眼睛里迸出亮光：“大人此话当真？”
沈墨白含笑点头，阳光穿过衙门前的槐树枝叶，在他脸上投下斑驳光影。
他肤色如玉，眉目如画，此刻温润得像是庙里供奉的菩萨。
可当他目光扫过钱家众人时，眼底那抹冷意又让人想起腊月屋檐下的冰棱。
“李老汉家被强占三亩水田，赔银十八两，张家女儿被掳去为婢，赔银十五两……”
随着师爷的唱名声，十几个衣衫褴褛的百姓跪地不起，额头磕在青石板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此时一名枯瘦如柴的老头‘扑通’跪倒，额头重重磕在青石板上，血丝渗进砖缝。
老头名叫周大山，一年前带着闺女来县里卖鸡蛋，被钱管家忽悠去了钱府，鸡蛋没了，闺女也没了，自己还被打残扔了出去。
“求青天大爷严惩钱家。”
他抹着泪，身后衣衫褴褛的妇孺们跟着伏地，哭声震天。
沈墨白垂眸，眼底闪过一丝怜悯，却又很快被温润的笑意掩盖。
他亲自扶起老汉，将两锭二十两的银子塞进对方颤抖的手里：“快快收好。”
老汉捧着银子，老泪纵横，喉咙里挤出嘶哑的呜咽：“我闺女……我闺女被钱家逼得跳了井！她才十三，十三啊，钱家那帮畜生！”
沈墨白指尖微顿，随即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节哀。”
随即看向钱员外的眼神，冷得像淬了冰。
王家一群人站在人群边缘，神色各异。
王老头佝偻着背，浑浊的眼珠子死死盯着银子，喉咙里‘咕噜’吞咽着，他家被钱家打砸了一通是不是也可以领点赔偿银子？
老太太则攥着衣角，时不时偷瞄王翠花，眼神里藏着怨毒。
沈墨白坐回高台，目光越过人群，落在角落里那个挺直脊背的少女身上。
王翠花一袭粗布衣裳，发间连根木簪都没有，可那双杏眼里既无畏惧也无谄媚，只有刀锋般的冷冽。
“王家众人上前。”沈墨白突然开口。
王老头拽着老伴的袖子，战战兢兢地跪到堂前。
他们身后跟着眼神飘忽的赵小兰和满脸不甘的王彩萍。
王翠花被王老三扯着裤脚跪在一边。
“经查，王家虽与钱家有过往来，但未参与殴打钱管家一事，本官判你们无罪。至于钱家打砸对王家造成的损失就拿三两银子吧。”
王老头没想到还真有银子可领，当下高兴的腰杆子都挺直了。
“王翠花举报有功，赏银五十两。”
衙役捧来银子，她随手一抓，掂了掂，银锭在她掌心里撞的叮当响。
“翠花儿……”老太太舔着脸凑上来，搓着手，“你还小，奶先替你收着……”
王翠花嗤笑一声，手腕一翻，银子‘啪’地砸在她脚前，溅起一蓬尘土。
“拿啊。”她歪头，笑得肆意，“敢拿，我就剁了你的手。”
老太太脸色一僵，尖声骂道：“死丫头！反了你了！”
沈墨白轻轻咳嗽一声。
瞬间全场死寂。
他指节在案几上轻轻一叩，声音温和，却让王家众人齐刷刷打了个寒颤：“王姑娘既已及笄，婚嫁之事虽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可若再有人敢私下……”
“大人明鉴！”王老头急忙磕头保证：“我们王家世代良民，断不敢再做那等买卖闺女的勾当！”
他额头上的汗珠滚进皱纹里，在阳光下闪闪发亮。
王彩萍抬眸与沈墨白目光撞在一起。
正巧被王翠花捕捉到了。
她想起原著里王彩萍这个爽文大女主跟沈墨白这个痴情男二就是在这公堂之上一见钟情的。
再看两人的神情，果然还是逃不过剧情设定啊。
王彩萍看着沈墨白温润如玉的侧脸，看着他修长的手指轻轻拂过案台，看着他唇角那抹若有似无的笑。
凭什么？！
她都重活一世了，她才应该是被沈墨白另眼相看的那个人！
凭什么他公然维护王翠花那个贱人？
王彩萍咬紧牙关，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她不甘的上前一步，盈盈一拜：“民女王彩萍，谢大人为民女主持公道。”
声音娇柔，眼波流转，试图引起沈墨白的注意。
沈墨白则收回目光，眼底掠过暗芒：这女子眼神闪烁不定，显然心思不正，又敢挑唆买卖自己的侄女，要不要寻个罪名将她收监两日？
修长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的敲着案台，沈墨白悠然抬眸：“王姑娘。”
王彩萍心头一喜，连忙上前。
“你与赵氏合谋，意图贩卖王翠花，可有话说？”
王彩萍脸色骤变，当即跪下又气又急，心里把沈墨白骂了个遍，凭什么王翠花还能拿五十两的赏银，她就要被问罪？
这人长得一副菩萨样子，内里的黑心肝还真是偏的没边了。
“大人明鉴，此事民女并不知情。”
王翠花微微一怔，有些意外。
这是，没有看对眼？
她饶有兴致地看着王彩萍那张精致的脸蛋一点点扭曲，心里畅快极了。
沈墨白却在这时看向她，眸色深深：“王翠花。”
王翠花唇角微扬，眼底带着几分戏谑：“怎么，还要我谢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