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得安详的回笼觉,只是脸上的泪痕已经干涸,黏黏糊糊,着实有些不太舒服。皎皎睡得头脑发昏,眼神迷离,从床头柜的抽屉里拿出湿纸巾,马马虎虎将脸擦拭干净。
她怎么觉得房间干净整洁好多?
肚子饿的咕咕叫,在寂静的卧房空间格外响亮,她懒得去深究,在床上旋转翻身,轻松拔下手机充电器,一张红艳艳的彩票还没来得及刮开银层,就这么安静的被电宝压在身下。
皎皎摇摇晃晃的起身,她的精气神不算好,甚至有些糟糕。
“我什么时候买的彩票?”
她有些迷糊的将额前极具存在感的碎发往后抹去,手指紧紧捏住彩票角,翻来覆去的看。
刮吧,反正也不会中奖。
皎皎用超市会员卡挂掉表面的银色层,动作豪放不羁,丝毫不在意彩票的死活。她从大学开始喜欢上买彩票,一个月买一次,一年就是十二次,一张彩票十块钱。
只是贡献给体彩的钱完完全全就没有回到过自己手里,甚至刮彩票运气最好的一次也仅仅回了一次彩票本——
十元钱。
“七百!”
她惊呼一声,挺直脊背,像雨后春笋,咻的长高,难以置信,原来点背的屌丝也会迎来彩票春天。
皎皎激动的在床上打滚,恨不得给彩票好几个吻,胸膛上下起伏,内心澎湃,激动,双腿在空中毫无章法的乱踢。
从手心里溢出来的笑声是那么生动,俨然忘记前几天想的“如果中了彩票那就是有鬼”。
财神庙没白求!
她兴奋的跪坐起来,感觉头不昏了,肚子不饿了,胆也大了。
“谢谢财神爷谢谢财神爷……”
虔诚的在床上磕下三个响头,丝毫不知危险即将到来。
“为什么要谢财神?”
皎皎感觉后脖颈阴森森的发凉,不太有活人气息的话语比蚯蚓还会扭动,立马从耳朵里钻进去,头顶的发旋儿也冷冰冰。
她动了动僵硬的手指,眼珠子往上瞟去,这一瞟可不得了,吓得立马弹跳起身,砰的一声落到地板上。
是一个正面仰视的姿势,手掌屁股脚心与地面接触,身体凹成M形。表情惊恐,眼睛瞪得浑圆,浅棕色瞳孔轻轻颤抖,倒映其中的模糊景象只有一条长发鬼悬浮在半空中,阴恻恻,让人如坠冰窟。
皎皎看不清祂的脸,只能从厚长的青丝下分辨出那双明亮的眼睛,物理意义上的明亮,跟开了手电筒似的。
发旧的红喜服是古制,袍底有一圈干涸的泥泞,可胸前的金丝印花却保存的格外好。
那双暴露在空气中的手白到发青,却格外干净,指节匀称,指甲也被修剪的整整齐齐,只是无名指上那枚戒指多多少少有些突兀,还是大拇指的翡翠扳指看着赏心悦目啊。
“我去,你谁啊?私闯民宅!”
皎皎强撑起胆子,哆嗦成筛子的手不太硬气的指向祂,却还是格外嘴硬的继续开口,说:“别以为你装扮成这样就能吓到人,我可不是让人吓唬长大的,再不下来,我就报警啦!”
她舔了舔上唇,手在身上胡乱摸索,没有口袋,那手机呢?
叮铃铃——
午睡闹钟响了。
皎皎有些尴尬,这种尴尬盖过恐惧,她呵呵一笑,膝盖朝卧室门小步挪去,满脑子都是危险危险。
“为什么不看我?”
空灵的男声幽怨,整个房间的温度迅速下降,生出自我意识的黑雾殷勤的关上敞开的门,皎皎幻视摇尾巴的小狗。
呕吼,逃不掉了。
皎皎慌忙不迭的躲避周身像狗皮膏药一样的黑雾,都差在自己家跳起探戈。
“我看你我看你,你快把这团黑不麻漆的雾收走!”
她急得眼泪汪汪,该死的泪失禁体质。
她讨厌这团来历不明的黑雾,黏腻湿冷,还带着丝丝缕缕的腐朽气味,只要被沾上一点,全身上下都不舒服,甚至起鸡皮疙瘩。
不知道叹了第几次气。
皎皎再一次悄悄咪咪往墙边挪,如坐针毡,毕竟身边有个真正的男鬼,搁谁,谁能冷静,更何况她这么一个普通人呢?
堪比GPS定位器的目光一直黏在皎皎的身上,视线从上到下又从下到上,是赤裸裸的打量,还丝毫不隐藏里面的恶意。
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
她站起身,恶狠狠的望向身侧端坐的男鬼,怂怂的不敢伸手指祂,但下巴翘的高高,“看看看,我长得就这么漂亮吗?”
美目含泪,鼻尖微红,的确漂亮的像洋娃娃。
男鬼点头,顺滑的长发Q弹如果冻布丁,手指插进乌黑浓密的发根,向后霸道一抹,露出并不如何的样子。
祂的眼眶往下滴着血珠,左眼珠不翼而飞,黑漆漆的窟窿眼空荡荡,血肉模糊的侧脸貌似是烧伤导致的,另一半好脸也不太整洁,眼下印有私章,并不大,却足够显眼。
因为岁月悠久,字迹已经模糊,只能隐隐约约看清“赘婿”二字。
“哎哟我的姥,你把头发放下!”
小腿肚开始发抖,浑身上下的毛孔都因为惊恐打开,皎皎在心里止不住的念“阿弥陀佛”,果然,颜控是深刻在DNA里的。
“好。”
男鬼听话的恢复刚才正襟危坐的姿势,双手乖乖交叠在大腿上,清爽的发丝尽数落下,只是胸前不知道何时变出朵大红丝绸花。
再一次过分寂静的氛围扑面而来,皎皎抹掉摇摇欲坠的泪,周身是透明流动的气体,带着熏香味,她紧绷的神经莫名其妙的松下来,甚至昏昏欲睡。
脑袋一点一点往下垂,她不想要睡,可是全身上下都绵软无力,眼前鲜艳的世界慢慢变成灰调,甚至掩入黑暗。
冰凉的。
皎皎在昏睡中蜷缩起身体,小小一团,浸泡在黑雾中,犹如黄豆粒。她的身上是崭新的红嫁衣,金丝缝绣的凤凰展开翅膀翱翔,就连长发也被编为高耸入云的发髻,珠翠满头。
只是脚上好像并没有穿戴绣鞋。
温馨的龙凤烛光照亮密闭的小空间,高台上的果盘新鲜,就连红绸也流光溢彩,真实的有些虚假。
皎皎从梨花木摇步床里起身,一步一响,腰间水灵灵的环佩清脆如铃,她掀开头顶的红盖头,就着纯白的布袜跑下床,伴着害怕一股脑冲过好几层珠帘门。
鬼。
清隽的公子哥手里捧着大红绸花,脸上的私章格外眼熟,那个赘婿男鬼!
皎皎眨眨眼睛,想要把手里的红盖头丢到祂如玉的脸庞上,想要质问祂,为什么给自己戴这么重的黄金玛瑙头面。
结果话都没来得及说出口,身体就开始不受控制,好像四肢被绑住木偶线,僵硬的给自己戴上盖头,慢慢走到祂的身侧。
山泉水般叮铃的嗓音卷有笑意,鬼亲昵的将绸花的另一端绑在皎皎的左手腕。
“终于等到你了,我阔别已久的新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