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改变(1 / 1)

薛衍看着许佑宁那双重新燃起火焰、却比之前更加冰冷沉静的眸子,心头剧震!他明白了她的意思。她不仅要活下去,她还要自己去找那救命的药引!她拒绝成为任何人的傀儡,包括肃王,也包括……他薛衍的庇护。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翻涌的复杂情绪,迎上她的目光,声音同样清晰而坚定:

“好。”

“我告诉你。”

薛衍的声音在石室内回荡,清晰而沉重,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绝。他答应了。答应告诉她那三样救命药引的下落,尤其是那邪性的幽冥草。

许佑宁的目光如同淬了寒冰的利刃,紧紧锁住薛衍。她没有道谢,也不需要道谢。这关乎她的性命,她的复仇,她守护弟弟的能力。这是她必须知道的信息,是交易,亦是宣战——对她体内那阴燃剧毒的宣战,对那躲在金殿之上仇寇的宣战!

“赤血灵芝,”薛衍的声音低沉,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北境冻土中凿出,“只生于南疆火山熔岩地带,百年难遇,性烈如火,克阴寒。据父王掌握的情报,三年前曾有一株现世于‘赤焰谷’,被当地一个神秘部族‘拜火教’所得,奉为圣物,守卫森严。”

南疆?火山?拜火教?陌生的名字,遥远而凶险之地。许佑宁眼神未动,只是默默记下。

“千年雪蟾,”薛衍继续道,语气更加凝重,“此物生于极北‘永冻冰原’深处,冰窟之下,以寒髓为食,狡猾异常,灵智近妖。其蟾酥蕴含至阴精华,可中和蚀骨青余毒。然冰原万里,环境酷烈,雪蟾踪迹难寻,更有守护凶兽盘踞。”极北冰原,那是连肃王玄甲军都难以深入的生命禁区。

最后,他停顿了一下,仿佛在斟酌词句,但最终还是直视着许佑宁的眼睛,一字一句道:“幽冥草……此物最是邪异。只生于古战场万人坑深处,吸尽阴魂死气,百年方开一花。其花蕊蕴含一丝生死逆转的奇力,可引动心脉余毒,将其逼出体外。但……”他的声音带着强烈的警告,“采摘幽冥草花蕊,需在花开最盛时,以活人之手直接触碰!死气反噬,轻则神智混乱,寿元大损,重则当场毙命,魂魄永困死地!且此草所在之处,必有至阴邪祟守护,凶险异常!”

活人触碰,死气反噬!魂魄永困!每一个词都带着令人心悸的寒意。饶是许佑宁心志如铁,听到此处,指尖也不由自主地微微蜷缩了一下。但她眼中的火焰并未熄灭,反而燃烧得更加冰冷、更加纯粹。凶险?比起家破人亡、寄人篱下、身中剧毒的绝望,这点凶险又算得了什么?

“知道了。”她只淡淡吐出三个字,仿佛薛衍说的只是去哪里买一包寻常草药。她低下头,看着依旧依偎在她手边、因哭泣而疲惫睡去的佑安,眼神瞬间柔和下来,那冰冷的恨意被一种深沉的、带着血腥气的温柔所取代。她轻轻抚摸着弟弟柔软的头发,像是在抚摸一件易碎的珍宝,又像是在汲取支撑自己走下去的力量。

薛衍看着这一幕,看着许佑宁眼中那为弟弟而生的柔软,看着她面对幽冥草凶险时那近乎漠然的平静,心口像是被巨石反复碾压。他多想将她揽入怀中,替她挡下所有的风雨和凶险。可他不能。他父亲的算计,他自身的立场,还有她那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冰冷,都在他们之间划下了一道难以逾越的鸿沟。他只能站在这里,像一个无力的旁观者,看着她一步步走向那未知的深渊。

沉重的石门再次被推开,这一次,走进来的是肃王萧远山。

他高大的身影踏入石室,带来一股无形的威压。炭火的光芒在他玄色蟒袍上跳跃,衬得他面容更加冷硬深沉。他的目光先是落在沉睡的许佑安身上,停留了一瞬,那眼神深处似乎掠过一丝极其复杂的情绪,快得让人无法捕捉。随即,他的视线便如鹰隼般锁定了床上的许佑宁。

许佑宁抬起头,迎上肃王的目光。没有畏惧,没有感激,只有一片沉静的、如同深潭般的冰冷。她刚刚得知的“假密诏”真相,让她对这位深不可测的王爷的警惕和利用之心,达到了顶点。

“醒了就好。”肃王的声音平淡无波,听不出喜怒,“莫七说你命硬,看来不假。”

许佑宁没有回应,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肃王也不在意,他的目光转向薛衍,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衍儿,你伤势未愈,需要静养。这里有卫峥和陶言奚照看,你回自己房间去。”

薛衍的身体瞬间绷紧,他看向许佑宁,眼中充满了担忧和不甘:“父王,我……”

“回去!”肃王的语气陡然转厉,带着雷霆般的威严,“这是命令!难道你要本王派人‘请’你回去?”

薛衍的拳头在身侧紧握,指节泛白。他看着父亲那不容违抗的眼神,又看向床上脸色苍白、眼神冰冷的许佑宁,巨大的无力感和愤怒几乎将他淹没。最终,他只能狠狠地咬了咬牙,深深地看了许佑宁一眼,那眼神里包含了千言万语,最终却只化作一声沉重的叹息。他转身,脚步有些踉跄地离开了石室。

石门再次合上,隔绝了薛衍的身影。

石室内只剩下肃王、许佑宁,以及沉睡的许佑安。

气氛瞬间变得凝滞而紧张。炭火的噼啪声似乎都消失了。

肃王走到床前几步远的地方站定,居高临下地看着许佑宁。他的目光锐利如刀,仿佛要将她整个人剖开看透。

“你恨本王。”肃王突然开口,不是疑问,而是陈述。

许佑宁的睫毛微微颤动了一下,依旧沉默。恨?或许有。但更多的是警惕,是利用,是冰冷的交易。恨这种情绪,太奢侈,她要留给真正的仇人。

“恨本王利用你?恨本王将你卷入这漩涡?”肃王的声音低沉,带着一种洞悉人心的力量,“许佑宁,收起你那点可怜的自怨自艾。从你母亲是林晚棠的那一刻起,从你父亲是许明远的那一刻起,你就注定逃不开这漩涡!没有本王,你和你弟弟,早就是太子刀下的亡魂,连骨头渣子都不会剩下!”

他的话冰冷而残酷,像一把钝刀,狠狠割开血淋淋的现实。

“本王救你,给你庇护,甚至默许卫峥保护那个小子,不是因为本王心善。”肃王的目光如同寒冰,“是因为你活着,对本王有价值!你的身份,你的血仇,就是刺向太子最锋利、也最名正言顺的匕首!你拒绝本王递来的‘铁证’,很好,说明你还有点骨气,不是任人摆布的傀儡。”

他向前逼近一步,无形的压力如同山岳般压下:“但你记住,骨气,需要实力来支撑!你现在是什么?一个身中剧毒、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连站都站不稳,拿什么报仇?靠你那点无用的恨意吗?还是靠那个同样半死不活的薛衍?!”

肃王的话如同鞭子,狠狠抽打在许佑宁的心上。她放在被子下的手死死攥紧,指甲深深陷入掌心,带来尖锐的痛感,却远不及肃王话语带来的屈辱和无力感!他说得对!她太弱了!弱到连自己的命都掌控不了,谈何复仇?!

“想自己报仇?”肃王的声音带着一丝冰冷的嘲弄,却又隐隐透着一丝激赏,“可以!本王给你这个机会!但前提是,你得先有复仇的本钱!”

他猛地转身,玄色蟒袍带起一阵冷风:“从明天起,卫峥会教你用剑!罗威会教你行军布阵!堡垒里的藏书阁,记载着这天下各方的势力、地理、人情,给本王滚进去看!把你那点可怜的见识和力气,都给本王练出来!把你身体里那点前朝皇室的硬骨头,给本王淬炼成真正的刀锋!”

肃王的话如同惊雷,在许佑宁耳边炸响!

练剑?行军?看书?他……要培养她?把她培养成一把真正的、能自己挥出去的复仇之刃?!

“你体内的毒,本王会倾尽全力搜寻药引。”肃王走到门口,脚步顿住,没有回头,声音冰冷而清晰,“但能不能活到药引凑齐,能不能在活着的日子里拥有复仇的力量,看你自己的造化!”

“记住,鹰愁堡不养废物!”

“想活着,想报仇,就拿出你全部的命来拼!”

话音落下,沉重的石门被拉开,肃王高大的身影消失在门外,只留下冰冷的余音在石室内回荡。

许佑宁躺在那里,身体因为激动和屈辱而微微颤抖。肃王的话像冰水,浇灭了她刚刚苏醒时那点虚弱的暖意,却又像岩浆,点燃了她灵魂深处那不屈的、带着血腥气的斗志!

废物?不!她绝不做废物!

她要活!她要变强!

她要亲手握住那把复仇的刀!

她艰难地侧过头,看向窗外。厚重的石窗外,是鹰愁堡被冰雪覆盖的演武场一角。冰冷的石锁,沉重的兵器架,在凛冽的寒风中沉默矗立,如同狰狞的巨兽。

那里,将是她的战场。

**翌日清晨。**

鹰愁堡的演武场,位于堡垒西侧,背靠万仞绝壁。巨大的黑色岩石铺就的地面,覆盖着昨夜新落的薄雪,在灰蒙蒙的天光下泛着冷硬的色泽。凛冽的寒风如同刀子般刮过,卷起细碎的雪沫。

许佑宁站在场地边缘。

她换上了一身肃王亲兵准备的、略显宽大的灰黑色劲装,长发被一根简单的布带束在脑后,露出苍白得近乎透明的脸颊。她的身体依旧虚弱,肩后的伤口在寒风中隐隐作痛,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胸腔深处的滞涩感。仅仅是从石室走到这里,已经让她额头渗出了细密的冷汗,脚步虚浮。

卫峥如同标枪般站在她面前。他换上了一身洗得发白的旧战袍,腰悬铁剑,眼神比这北境的寒风更加凛冽。他看着许佑宁摇摇欲坠的样子,眉头紧锁,却没有丝毫怜悯。

“主上,”卫峥的声音如同金铁交鸣,带着军令般的刻板,“习武,非一朝一夕之功。根基,重于一切。今日起,先从最基础的站桩开始。”

他走到场中,双腿分开,与肩同宽,身体微微下沉,摆出一个最基础的混元桩架势。动作沉稳如山岳,仿佛与脚下的黑石融为一体。

“看好了!沉肩坠肘,含胸拔背!虚领顶劲,气沉丹田!脚趾抓地,如树生根!目视前方,神意内敛!”卫峥的声音洪亮,每一个要领都讲解得清晰无比。

许佑宁咬紧牙关,忍着伤口的刺痛和身体的虚弱,努力模仿着卫峥的动作。然而,她的双腿如同灌了铅,颤抖得厉害。下沉时,肩后的剧痛让她眼前发黑,一个踉跄,险些摔倒。

“稳住!”卫峥厉喝一声,如同惊雷,“这点痛都忍不了,谈何握剑杀人?!谈何为许大人和长公主殿下报仇?!站直了!”

他的话语如同冰冷的鞭子,狠狠抽在许佑宁的心上。报仇!这两个字瞬间压倒了所有的痛楚和虚弱!她猛地吸了一口气,强行稳住身体,按照卫峥的指点,一点点调整姿势。汗水顺着她苍白的脸颊滑落,滴落在冰冷的石地上,瞬间凝结成冰珠。

时间仿佛变得无比漫长。每一息都像是在刀尖上煎熬。寒风如同无数根钢针,穿透单薄的劲装,刺入她的骨髓。肩后的伤口在每一次细微的调整中,都传来撕裂般的痛楚。她的身体抖得像风中的落叶,全凭一股不屈的意志死死支撑。

不远处堡垒高处的瞭望石台上。

肃王萧远山负手而立,玄色大氅在寒风中猎猎作响。他深邃的目光穿透风雪,精准地落在演武场中那个摇摇欲坠、却死死坚持的纤细身影上。

罗威如同铁塔般侍立在一旁,看着场中许佑宁那艰难支撑的样子,忍不住低声道:“王爷,许姑娘伤势未愈,余毒未清,如此操练,是否……过于严苛了?万一……”

“严苛?”肃王的声音冰冷,没有丝毫波澜,“罗威,你见过温室里长出的刀能杀人吗?她中的是蚀骨青!是太子萧玦要她命的毒!她面对的是这天下最阴险、最强大的敌人!这点苦都吃不了,不如趁早让她死在床上,省得浪费本王的心血!”

他的目光如同鹰隼,紧紧锁着许佑宁每一个细微的颤抖和坚持:“你看她的眼睛。”

罗威凝神望去。尽管隔着风雪,他依然能看到许佑宁那双即使在痛苦中也燃烧着冰冷火焰的眸子!那里面没有退缩,没有哀求,只有一种近乎偏执的、要将所有痛苦都碾碎的狠劲!

“看到了吗?”肃王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那才是复仇者该有的眼神!恨,是这世上最烈的火!也是最硬的铁!本王就是要用这恨火,把这把钝刀,淬炼成绝世凶兵!她若撑不过去,死了,那是她命该如此!她若撑过去了……”

肃王没有再说下去,但那深邃的眼眸中,却闪烁着一种掌控棋局、期待利刃出鞘的冷酷光芒。

“刀胚已成,需淬火砺锋。”

“本王倒要看看……”

“这把浸满了血与恨的刀,最终能锋利到什么程度!”

寒风呼啸,卷起肃王的话语,散入茫茫雪雾。演武场中,许佑宁依旧在咬牙坚持,她的身影在风雪中显得那么渺小,却又透着一股百死无悔的孤绝。而在石室温暖的窗棂后,一个小小的身影——许佑安,正踮着脚尖,小手扒着冰冷的石窗,大眼睛里噙满了泪水,一眨不眨地、无比担忧地望着风雪中那个倔强而单薄的身影。

阿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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