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1 / 1)

“三十里路云和月,你我后会有期!”

“……徒儿你背错词了。”

“噢是吗?那是三千里路云和月?”

“是八千里路云和月啊!”

“嗨呀,不管了,总之师父,你我有缘再会,徒儿告辞!”

“记——住——!在外闯荡莫——要——说——我是你师父!!!”

第一章

朱嘉澍,风雷塔第五十八代掌门亲传弟子,风雷塔青年一代之魂,大靖国十佳青年,风雷刀法优秀传人,第二百三十一届全国青年比武大会八强,朱大将军嫡子,大靖国万千少女梦中情人是也。

照理说拥有诸多头衔的他应当像每一个二代一般生活的无忧无虑,但是他却有个不省心的爹——他被自己的亲爹,大靖国飞将军派到敌后进行刺杀任务。

这哪是亲爹啊!

还好朱嘉澍已经习惯了亲爹的不靠谱,自从四岁开始习武,但凡境界上小有突破,便会被亲爹美其名曰“磨砺”指使去做他的金牌打手。以往朱将军还担心自己儿子实力不济,身边跟着百十骑人马,但随着朱嘉澍武学突飞猛进,随行侍卫愈加减少,派来的活计也越来越脏,这次更是单派了一个人跟着便让他去刺杀回鹘的仁美可汗,那可是大可汗乌母主的亲弟弟,位高权重重兵相随!“别怕,那药罗葛仁美此次仅带兵二百余骑袭扰劫掠,自以为神不知鬼不觉,我便将计就计让他马革裹尸!说起来还得是我啊,也只有我这么聪明绝伦才高八斗的绝世天才才能想出如此惨绝人伦的计划!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回想起亲爹临行前的叮嘱,朱嘉澍的双手就爆满了青筋。

自营州出城向北六百余里,是幽州军的探子窝,就是他们发现了回鹘的小股骑兵,为首的副尉忙唤人给大都督府送去口信,“正巧”朱将军正与大都督游猎,朱将军一拍大腿:“让犬子来!”于是朱嘉澍便被一支穿云箭从床上拉起来踏上了出城的路。

“酆楼,还有多少脚程?”因为回鹘骑兵散作数股,不知是否已经渗透进来,朱嘉澍和随行之人便趁着夜色摸着那回鹘狄夷可能行进的路线一路向北。

“再向前半个时辰便走了五成路,”这个叫酆楼的年轻人回道“今晚月色很好。”月色好,在夜里看的更远,倘若有人骑马,三十丈内便可看得清楚。朱嘉澍看了一眼酆楼:“你跟了我父亲多久?”,酆楼回道:“我到朱大将军府上仅一天。”

得,估摸着这就是个龙套,才到府上一天就让跟着来刺杀回鹘贵族,真不知道那老东西让自己带个拖油瓶是盼着自己死还是太看得起自己的实力了。

“小将军别怕,若是不敌,你跑便是了。”酆楼戏谑了一句。朱嘉澍没说话,心里却是腹诽了千百句父亲的不靠谱和这小子的轻狂。

又奔袭二十余里,酆楼一个急停拦住朱嘉澍:“前面有人。”朱嘉澍蹲伏下去,借着月光向前探去:“是我们的探子,估计是在这迎我们的。”酆楼没说话,顺着草垛摸了过去,那探子还没发现,仍伏在土丘上探头寻着回鹘狄夷的踪迹。

朱嘉澍一脚踏在土丘上,激起一阵风尘,他掏出腰牌:“若我是回鹘皮帽子,你的脑袋早挂在马上了。”

那探子被来人一惊,抬头来腰牌已怼到脸上——将军府。探子忙拜:“报小将军,狄夷散做数股,其一就在前方!”

朱嘉澍懒得追究,他又不做什么将军,对带兵管兵概不关心,得到了消息便继续向前疾驰,只酆楼还狐假虎威笑骂一句下次注意点身后。

李新瀚拍了拍胸口,真是吓死个人,本来幽州军中有规定,前哨探子游走探查必一伍同去,两伍相距不得超十里近五里,今夜伍长告诉自己探查位置离营州城最近离回鹘皮帽子最远,位置又偏,一个人出去也不会出什么差池,便叫了自己这个新兵替他们来巡游,他们倒是在营帐近处寻摸了个土坑睡了。话虽如此,但若不是伍长与自己同村,自己定不能刚入军伍便进探子营,这探子比那些寻常兵卒一年足多了两贯钱呢!

万一中途立了军功得了田地,天啊,不敢想不敢想,那真是做梦都不敢想的好日子。李新瀚扶正了帽子,紧了紧短弓,睁着双豹子眼又四处张望起来。

朱嘉澍听着幽北草原夜中萧萧风声,暗暗叹了口气,酆楼听了个真切,却没有探个究竟,像是自言自语道:“小将军尚未及冠便有锋合境界,看来再过二十年风雷塔又能掌领武林了。”朱嘉澍没把恭维听进去,反问道:“你我年纪相仿,却能一眼看穿我的实力,也算是青年一辈中冠绝群雄了,此前何处高就?”

“谈不上高就,以前就讨生活四处打打杂,只不过接触的人多了,看人识物准了一些,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出小将军的气息体态已经超出寻常锋合境太多,怕是已经摸到枭首境的门槛了。”酆楼笑着说,他确实与朱嘉澍年纪相差无几,细究下去或许还比朱嘉澍年轻了些许,不过两人身世相较之下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人家是大将军之子,谁不知道朱大将军位高权重,跟异姓王别无二致了,再回想自己,孤儿一个,倘若不是师父起夜看到了丢在田埂边的自己,怕是活不过那晚。

“枭首……”朱嘉澍思方才便是愁这个,自己自小习武,小有天赋,不然也不会一早进入风雷塔,但即便是有父亲相助和塔主栽培,自己才达到锋合境界,还是太慢了。想以前刚习武便入目境,进入风雷塔月余便踏入人境,五年入心境,七年后才入锋合,难道是自己修炼不认真?若是让武林中人知道心中所想,怕不是能被朱嘉澍气出血来——寻常人在及冠年纪若能通透心境便是进展神速了!

又行了不多时,酆楼一把拦住朱嘉澍:“回鹘。”朱嘉澍伏下身子探头出去:“三十丈外,六人。”他看了看酆楼,比了个手势,让酆楼从东边儿绕过去,自己从西边儿绕过去,酆楼看了看他,看了看回鹘皮帽子,又看了看他,挠了挠头便自东边儿摸过去了。

朱嘉澍从另一边摸过去,距离回鹘皮帽子十丈远伏在一座土丘后,这些骑兵都是寻常兵伍,哪怕有一个两个习武之人也境界不高,杀起来很容易,但就怕在混战之中有人向其他几股骑兵发了信号让自己暴露,若是做的不干净落了把柄,边疆少不了又是一场恶战。朱嘉澍终于想了个计划确保自己一出手便能斩杀六人不留一线机会,刚准备靠近,结果一抬头发现酆楼就在面前——他什么时候过来的?再一偏头看向回鹘人——全死了,一丝血腥味都没飘出来。

朱嘉澍想,父亲捡到宝了。

营州城外探子营在一座土坑里,探子营地下相连,周遭土丘树木皆数挖空充作哨口。

地下营房中,朱嘉澍目光灼灼地看着酆楼作何解释。

彼时他们做掉那一队回鹘人后,又行至半途遇到了一伍放出来的幽州军探子,朱嘉澍吩咐他们把后面被宰了的回鹘皮帽子收拾了,为首的伍长派一人带着小将军来了探子营,又吩咐两人原地盯着,省的不注意让回鹘人溜过去,自己则带着另一个老兵挖坑埋人去了。

来的一路也不太平,前前后后又遇上两队回鹘散兵,朱嘉澍有心试探酆楼到底什么能耐,便按住了那探子,酆楼也没废话,白了朱嘉澍一眼便压低身形冲了过去,在黑夜里像一支浸满墨的狼毫,在十来骑人马间肆意挥洒。

这哪是浸满了墨,分明是浓得化不开的血!

朱嘉澍心中笃定,这酆楼境界何止不低,简直比自己整整高出一个大境界去,且看这手法,尽是些狠毒辛辣的杀招,自己这锋合境甲等在他面前只够接上三招。

“习武几载?”朱嘉澍压着身子,额前新长的碎发戳到酆楼的额头上。“啊?啥意思?”酆楼没听懂,故作疑惑地歪头看了看他“小将军,我自小便无父无母,一天学都没上过,你能不能说白话?”朱嘉澍用力合上眼睛,揉了揉眉头。被酆楼这么一反问,给自己整的气势泄了大半,他兀自揉着眉头,斜倚在矮桌上,摆烂似的问:“你练武多少年了?”酆楼咧着个大嘴笑道:“答的好有赏钱不?”朱嘉澍使劲捏了一把眉心,心里明白这小子吊儿郎当,拿自己寻开心呢。寻思着随便给两个铜钱耍他一耍,于是嘴一撇:“答得好大赏。”,岂料酆楼是谁,从小入江湖,在社会底层摸爬滚打二十载的人精啊,他朱嘉澍一个不谙世事一心习武的大少爷哪斗得过:“大赏是好些个银子?”朱嘉澍发愁得看着面前这不要脸的混世贼,他哪懂什么暂避锋芒,从小生在将侯家,学的又是大开大合霸道无两的风雷刀,当下一赌气:“我赏银二十两!”酆楼一看大鱼上钩憋着止不住的笑意,又打蛇随棍上跟了一句:“小少爷阔气!不过……啧。”。

朱嘉澍一听他这是话里有话啊,一拍桌子站起来:“继续说!”酆楼佯装言多有失,捂着嘴演起为难:“说完了,小的说完了……”朱嘉澍更急,被这一撩拨气的差点境界不稳,自己二十年来为人做事直来直去,怎得就净遇到些嘴里带墙角的,半天一句话都说不清楚,当下就气的要拂袖走人——你不说是吧,行,小爷不问了。

要是朱嘉澍就此走了这事儿也就算完,回了将军府问父亲不就什么都一清二白了?但偏偏此时酆楼觉得时机已到,再放长线那大鱼就要随浪溜走了,他扑通一下跪在地上,抓着朱嘉澍的袖子说小将军莫怪,小的嘴里没个把门的,多说了些话,小的这就把话抖干净,望小将军恕罪!

朱嘉澍一看台阶来了,二话不说顺着台阶往下走,一屁股又坐回矮凳上,他哪知道,下了台阶就是坑啊。

“报小将军,小的的意思是……大将军每次赏小的都是赏……赏黄鱼。”酆楼苦着个脸不敢抬头看朱嘉澍。朱嘉澍一口口水差点没喷出来,二十两黄金,好家伙简单问个身世,狮子大开口要我整整二十两黄金,别说二十两黄金了,就是赏二十两白银那也是自己省吃俭用凑出来了。

朱大将军出了名的三大爱好,其一就是爱子,但他对朱嘉澍并非溺爱,更不会让朱嘉澍像大靖国诸多世子一般奢靡无度、欺行霸市,这二十两白银在当下对寻常百姓可好比一笔巨额横财,自己最多算是比寻常人家好一些,也就是“中额”横财罢了。

但是他竟然把自己跟自己老爹相比,这不能忍,绝对不能忍。

这些年来自己苦心习武,付出的努力和汗水是寻常武人的十倍百倍,才获得如今冠绝群雄的实力与境界,但说自己是靠父亲的人脉和资源才能在幼时进入风雷塔,靠着无数的天材地宝才能尚未及冠便锋合大成,这样的话不绝于耳。

他早就苦流言蜚语久矣,又说不得什么,只能更加努力得锤炼武艺锻打体魄,他不想将自己的努力与父亲的地位做捆绑,他只想证明自己,证明自己拥有绝对的实力和天赋,而非他们所说自己的一切都是来源于父亲的馈赠。

朱嘉澍双手颤抖,内力围绕双拳隐隐有雷声回荡,他本就年纪轻轻,也未在市井受过捶打,心性骄傲脆弱,酆楼这一激正戳在痛处,他大手一挥,扯了张皮子写下了字据:“我也赏!就赏你二十两黄金!”。酆楼接过字据,只见上面写着今酆楼作战英勇有功,当赏黄金二十两,大将军府印。酆楼三叩九拜,谢小将军赏赐之恩,让自己的八十老母得以颐养天年,让自己的九十老父不用再劳作田间。

朱嘉澍双手抚面,气的恨不得把自己头盖骨捏碎,他寻思你酆楼刚说过自己无父无母,现在又从哪变出来八十老母九十老父的。懒得废话,朱嘉澍一抬脚把酆楼的矮凳踹过去:“从头说,说清楚些。”

酆楼也不矫情了,屁股一扭上了矮凳,给朱嘉澍满上一杯水,又给自己倒了一杯:“小将军,故事还长,你且慢饮。”“少给我废话,快讲!”朱嘉澍作势就要给酆楼一拳,酆楼赶紧报头求饶说得得得自己现在就开始讲。

酆楼清了清嗓子说:“我从小就无父无母,被人发现的时候是在道边的田埂上,师父说我当时看着也就刚剪脐带的样子,还未吃过奶,于是他老人家就把我带回山门,一边讨些羊奶给我,一边又打听着谁家的姑娘这几日有可能生下孩子。”,“然后呢?找到了吗?”朱嘉澍有些好奇,酆楼白了他一眼:“笨,要找到了我还能在这,早老老实实当个市井小民了。”朱嘉澍急性子:“继续说,后来呢?”

“后来啊,我师父打听到几家可能是我生母的人家,傍晚扒窗户看了几看。也不知他是怎么确定的,回来便不再给我找生母了。”酆楼回忆道,朱嘉澍问:“那你所说的师父和山门是……?”

酆楼看了他一眼,转了几下眼睛,正欲说与他听,探子营副尉冲进来报:“报小将军,西南二百里发现药罗葛一行的踪迹!”,朱嘉澍一个激灵,抄起刀便探出门去,骑上探子营的马向西南冲去。酆楼苦笑一声,好嘛,知道我的实力之后装都不装了,明目张胆去杀那回鹘可汗,可惜大将军给自己吩咐的是另一桩事,小将军你自求多福。

叹罢,酆楼翻身上马,对朱嘉澍的背影一指,吩咐副尉带人跟上,自己扭头向北疾驰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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