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光阴倏忽而过,昔日的顽童们已长成俊秀挺拔、亭亭玉立的青年。
昆吾宗上空,劫云密布,五重雷劫的威压沉沉笼罩着沈云深。第一道天雷轰然劈落,沈云深瞬间撑开护罩。轰隆巨响中,电流滋啦作响,在他四肢百骸间疯狂窜流,淬炼着筋骨。五道雷劫依次落下,待最后一道消散,漫天乌云也随之退去。
沈云深掐了个清洁诀,周身纤尘不染地走出闭关之所。
一个身着暗红色织金云纹锦袍、头束同色抹额的阳光少年快步迎了上来,笑容灿烂:“大师兄,恭喜你进阶元婴!”
“五师弟,你也要加紧了。”沈云深唇角微扬。
“啊呀,大师兄你又取笑我!”安无漾佯装不满地嚷道,耳尖却悄悄染上一抹红晕。他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后脑勺,赶紧转移话题:“对了大师兄,你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哦?”
“宗门大选啊!”
沈云深闭关数年,鲜少忆及书中剧情,此刻被提醒,才想起女主似乎就是在这次大选进入昆吾宗。书中还曾提及一个被几大宗门争抢的极品木灵根,只是后来便再无下文。
“师尊昨日让我转告你,这次大选,替他物色一位关门亲传弟子。说完就又走了。”安无漾撇撇嘴,他其实不太想去,毕竟御兽宗那些人见了他,怕是恨不得一人一口唾沫淹了他。
沈云深看着自家师弟这副模样,失笑摇头。他不再多言,心念一动,本命灵剑“清炎”倏然显现。
安无漾瞪大眼睛:“大师兄?你真要去啊?”
“师尊既已发话,总得给他寻个小徒弟回来。”沈云深话音未落,已拎起安无漾的衣领,御剑直奔神道山。
神道山。
山脉巍峨,峰峦叠翠,灵气氤氲如雾。
此刻,神道山广场上人声鼎沸。各大宗门早已落座于观礼台上,通过琉璃镜观看试炼场中弟子的表现,唯有昆吾宗的席位空悬。
“今年这批苗子,资质瞧着都不错。”
“没想到,竟是个小丫头片子第一个登顶!”
不知是谁一声惊呼,瞬间吸引了全场目光。只见琉璃镜中,一个身形娇小的女童正奋力攀上峰顶。
恰在此时,沈云深带着安无漾御剑而至,恰好落在那刚登顶的小女娃身边。小家伙脸蛋圆润,此刻红扑扑的,额上沁着细密的汗珠。沈云深俯身,从空间戒指中取出一枚灵果递去。小女娃也不怯生,接过来便大大方方地啃了一口。
“小家伙,”沈云深声音温和,“可愿入我昆吾宗?”
小女娃仰起头,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望着沈云深,忽地咧嘴一笑,脆生生道:“愿意!漂亮哥哥,给果果!”
沈云深眼底笑意更深,伸手将她抱起,转身走向昆吾宗的席位。他们这一动,立刻引来了各大宗门的侧目。
“快看!是沈云深和安无漾!”
“昆吾宗的人?他们今日怎么来了?他们的弟子不都是净玉仙君亲自带回来的吗?”
“他怀里抱着的……不就是刚刚第一个登顶那小丫头?”
“看来……这好苗子,是让昆吾宗抢先一步内定了。”
“沈师兄,没想到你们都会来此大选,许久不见,一切可好?”一道温润的声音插进来,邵琰不知何时已来到他们面前。
他身后跟着一位少女,身着云雾绡团花纹裙,身姿轻盈。
沈云深的目光掠过邵琰,落在他身后的少女身上,略带好奇地问道:“邵师弟,这位是......?”
“哦,这位是我师尊从外带回的小师妹,阮绵绵。”邵琰侧身引荐。
沈云深闻言明显一顿。‘阮绵绵’?这名字……不就是那话本里写的万人迷团宠么?她怎会提前入了移星宗?按常理,她此刻不是该参与大选才对?与此同时,站在邵琰身侧的阮绵绵心中也疑窦丛生。她重生归来,分明避开了拜入昆吾宗的旧路,怎会凭空多出一个叫沈云深的人?莫非是重生带来的变数?
阮绵绵忍不住抬眼,仔细打量起沈云深。只见他面容清冷矜贵,一袭雪青色锦袍更衬得气质卓然,宛如池中初绽的青莲,清雅脱俗,不染尘埃。
看着看着,阮绵绵眼神微闪,一股难以言喻的妒意竟悄然爬上心头。
重活一世,本以为能占尽先机,却不料撞见这样一个人物——天赋异禀,修为深厚,更兼倾世之姿……两相对比之下,自己反倒显得平平无奇,黯淡无光。
就在这时,四周骤然响起一片嘈杂。
“快看!登顶的弟子们都上来了!”
“这次的好苗子可真不少,定要多收几个回宗门才是!”
沈云深几人下意识循声望向悬浮的琉璃镜。
只见一群弟子已出现在测试灵根处,而先前映照登山景象的琉璃镜光华一敛,缓缓关闭。
安无漾瞥了一眼仍杵在原地的邵琰与阮绵绵,出声催促:“测试灵根已开始,你二人还在此处作甚?”
沈云深未置一词,只将怀中抱着的小女娃递给安无漾,淡淡吩咐:“还不快带你小师妹去测灵根。”
“是,大师兄。”安无漾稳稳接过那懵懂的小女娃,转身便朝测试点走去。沈云深则不再理会邵琰二人,径直走回自己的席位坐下。邵琰见无人理会,脸色瞬间沉了下来。恰在此时,台下爆发出一阵惊呼。
“天啊!那小娃娃……竟是极品木灵根!”
只见安无漾怀中小女娃的小手刚触到测试晶石,那晶石便迸发出无比耀眼的翠绿光芒,纯净夺目!
安无漾低头看着怀里的小家伙,眼中带着赞许,忍不住逗她:“小娃娃,资质很厉害嘛!”
小女娃听到夸奖,小脸一红,害羞地往安无漾怀里缩了缩。
高台之上,玲珑宗宗主柳施音艳丽的脸庞上笑意更深,眼底却掠过一丝难以捕捉的锐利。她红唇微启,声音带着慵懒的媚意,穿透嘈杂:“哎呀呀,净玉仙君真是好福气,躺着也能捡到这般璞玉。小娃娃,要不要考虑来姐姐这里?姐姐这儿有吃不完的甜果子,可比他那冷冰冰的昆吾峰有趣多了。”话语是玩笑,目光却紧紧锁住那测试晶石上尚未完全散去的、纯粹到刺目的碧绿光华。
玄剑宗宗主捋着长须,摇头晃脑地叹息:“暴殄天物,暴殄天物啊!如此纯粹的生机之根,合该入我玄剑,以木养剑,刚柔并济,前途无量!”语气里是毫不掩饰的惋惜与不甘。
御兽宗宗主夏侯衍嗓门洪亮,盖过一片议论:“哈哈哈,柳宗主这话说的,跟净玉抢人?老夫可没那胆子!不过嘛……”他促狭地朝柳施音挤挤眼,“净玉那家伙整日里清修,冷得跟块万年寒玉似的,柳宗主若真稀罕这小娃娃,不如加把劲?成了昆吾宗的宗主夫人,别说一个极品木灵根,整个昆吾峰都是你的!到时候我们这些老家伙,还得仰仗夫人你多多提携呢!”
哄笑声再次爆发,带着几分心照不宣的暧昧。各宗门长老弟子们脸上都挂着看好戏的笑容。昆吾宗首徒沈云深端坐于主位,神色淡然,仿佛没听见那些调侃,只微微侧首,对着台下抱着小师妹的安无漾投去一个安抚的眼神,唇角噙着一抹清浅的弧度:“诸位宗主说笑了。这小女娃,既已应承入我昆吾门下,便是我师尊净玉仙君座下关门弟子,断无更改之理。”
他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压过了场中的喧哗,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从容。目光扫过那些或惋惜或贪婪的面孔,最终落在小师妹身上,温声道:“无漾,带小师妹回来。”
安无漾得了大师兄的指令,心头一松,抱着怀里软乎乎的小家伙,脚下一点便要跃上高台。怀中的小女娃似乎也感知到了安全,重新低头,小口小口地啃起那香甜的灵果,汁水染红了粉嫩的嘴唇,一派天真无邪。
安无漾抱着小女娃回到沈云深身旁,沈云深随即起身行礼,“诸位宗主,我等先行告退。”说罢,便带着安无漾和小女娃离开了神道山。
不过一炷香工夫,三人便已回到昆仑宗。
“小师妹,我们到了。”
怀中的小女娃仰头环顾四周,只见琼楼玉宇,云雾缭绕,奇花异草点缀其间,灵气氤氲。她不由得瞪圆了双眼,小嘴微张,显是被眼前景象深深震撼。
安无漾见状扬眉,掂了掂怀里的小娃,伸手轻掐了下她粉嫩的脸颊,笑道:“小丫头,这就看呆了?往后有你吃惊的时候呢。”
小女娃被他一掐,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小手却不由自主地抓紧了安无漾胸前的衣襟,眼睛依旧不够用似的四处张望。远处有仙鹤引颈长鸣,姿态优雅地掠过云雾缭绕的山涧;近处几株通体莹白如玉的灵草,正散发着柔和的微光,随着微风轻轻摇曳;更有些亭台楼阁,竟似悬于半空,由氤氲的灵气托举着,只以几道流光溢彩的虹桥相连。
“呜……”她小小的喉咙里发出一声惊叹的呜咽,带着浓浓的新奇与怯意。
安无漾瞧她那副又惊又怯、想看又不敢多看的小模样,更觉有趣,抱着她大步流星地往前走,故意凑到她耳边,压低了声音,带着几分促狭道:“怕了?放心,昆仑宗的仙鹤只叼不听话的小娃娃,你乖乖的,它们就不叼你。”
小女娃一听,身体瞬间绷紧,小手抓得更用力了,黑葡萄似的大眼睛警惕地瞄向那些姿态优美的仙鹤,小脸微微发白,显然把安无漾的玩笑当了真。
“师弟。”一直在一旁的沈云深无奈地开口,声音温润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沉稳,“莫要吓唬她。”他目光落在小女娃紧张的小脸上,语气放得更缓,“此处是昆仑宗,你的新家。这里很安全,仙鹤性情温和,不会伤人。安师兄只是同你说笑。”
他一边说着,一边自然地伸出手,似乎想从安无漾怀里接过小女娃。安无漾却抱着小娃灵巧地一侧身,避开了沈云深的手,笑嘻嘻道:“大师兄,你也太正经了。小孩子嘛,逗逗才好玩。你看她,多精神!”他掂了掂怀里的小身体,“小师妹,别理那冰块脸的大师兄,师兄带你去个好地方,保管比这门口好看一万倍!”
小女娃被安无漾抱着晃来晃去,又听他提到“好地方”,虽然对刚才的“仙鹤叼人”心有余悸,但孩子天性里的好奇终究占了上风。她怯生生地看了看沈云深,又偷偷瞄了眼安无漾带笑的脸,紧绷的小身子慢慢放松了一点,只是依旧紧紧依偎在安无漾怀里,像只找到了临时庇护所的小兽。
沈云深看着安无漾抱着小女娃大步向前、毫无掌门亲传弟子稳重模样的背影,几不可察地轻轻摇了摇头,深邃的眼眸中却并无多少责备,反而掠过一丝极淡的纵容。他迈步跟上,声音平稳地传向前方:“先去清心小筑,师尊交代过,让她暂且安顿在那里。师弟,莫要胡闹,先办正事。”
安无漾头也没回,只扬了扬手,拖长了调子应道:“知道啦——大师兄——这就去!小师妹,抱紧咯,师兄带你飞咯!”话音未落,他足下一点,身法展开,抱着小女娃如一道轻烟般掠向云雾深处一座精巧雅致的院落,只留下身后沈云深沉稳的脚步声和昆仑宗亘古不变的缭绕仙云。
小女娃只觉耳边风声呼呼,眼前的景致飞速变幻,比方才缓慢行走时更加令人眼花缭乱。她下意识地闭上眼,把小脸埋进安无漾的颈窝,那带着清冽松柏气息的温暖触感,成了这陌生仙境里,她唯一熟悉的依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