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掌柜喜滋滋的拨弄算盘,算盘珠子打的劈里啪啦响,头都不带抬的:“薛府的姑娘可没有简单的,再说六岁又如何,也该知晓谋划算计了,好些姑娘六岁早定夫婿了。”
想起五姑娘一言一行,由衷表示:“生女教女就当如此,早早谋算一番本事出路才好,夫家又如何,你看那李妈妈茶饮,忙的脚都不沾地。”
于娘子也连连点头。
这事弄完之后,奚春心中的大石头才算落地,但她想要的一整面蝴蝶花墙还没开始做,真是路漫漫其修远兮。她还想做掐丝珐琅了,做好看漂亮的琉璃彩光灯。
奚春心中的手作之魂愈演愈烈。
可回府之后的另一个事,又打的她措手不及。
枝露一直等在姑娘回府的东角侧门,看见那辆熟悉的马车,急的就差飞过去了,着急忙慌将姑娘扶下来,嘴上不停:“姑娘,你们怎么去了这么久,老太太让去福安堂,说有要紧事儿。”
听这急切的态度,奚春不免有些小紧张,期待询问:“什么要紧事。”
“才刚曹公公亲自来说,原大姑娘元旦进宫献艺一事泡汤了,太后取消宴会之后,又给各家姑娘发了新帖子,偏没有我们家大小姐的。如今大娘子正在福安堂哭了,就连老太太都慌的不知如何是好,命所有女眷都在此等候,姑娘就差您了。”
奚春大惊失色,忙不迭的快步行进,一边走脑子里还在不停的转,这莫非是大祸临头的前兆。这不是摆明了告诉所有官宦人家,太后不喜薛家姑娘,搞这么一出就为了将她踢出宴会。
这事丢人是小,其中官场之间的暗流涌动可谓不小,作为看了无数红楼梦解析的奚春,简直不要太熟悉这步骤。
“我爹娘呢?”
“大小姐早去了,至于姑爷正叫人去喊了,姑爷也不知去哪儿结识了一堆人,日日往外跑,我听嚼舌根的内知说,太老爷可不高兴了。”
奚春又是一阵无语叹息,等她气喘吁吁的赶到时,硬是在外面平复了好一阵心情才进去。一进屋就见老太太着急的四处走动,身后跟了好几个人。
大娘子更是坐在雕花木椅上暗自掉眼泪,至于珠珠大姐姐则是一脸神色恍然,全然没有往日那副光彩照人的模样。
可二娘子和三娘子却是看热闹不嫌事大,捂着帕子故作伤心,可奚春瞧她们脸上的笑纹藏不住。
她规规矩矩的挨个行礼,不过被随意应答了,众人正心急如焚,那还有这个闲心拉家常,就连往日关切万分的老太太都失却心情。
薛明珠看见女儿,慌乱不已的心总算落到实处,惊慌上前拉着女儿的手。薛明珠手掌柔腻细嫩,这些时日她被养的珠圆玉润,全然不似以往村妇模样,就跟土生土长的汴京女儿似的。
“阿春,这是怎么了,咱家不会惹上什么大麻烦了吧。”她好日子舒坦一月都不到,难道真要烟消云散不成,现在让她再去过从前的生活,简直比杀了她还难受啊。
奚春耐心安慰:“娘,你就别乱想了,指不定有什么隐情了。”
二娘子看着屋内一片混乱,挺直脊背淡淡一笑,将帕子放在唇边细声开口:“事出必有因,太后娘娘定不会随意做这事,别是咱家大小姐上次进宫惹了什么贵人浑不知?”
余光瞥了一眼对面的妯娣,三娘子了然帮腔,看好戏的心态:“我看娘子说的有理,不若大姐儿仔细想想,若有什么错,咱们亲自请罪便可,太后官家仁爱,定不会计较。”
二人一唱一和,屋内人心思就被转移了。大娘子攥紧椅子扶手,安慰珠珠的同时,还狎了两位妯娣一眼,若是自己家出事,真当她们逃得了吗?
薛老太太头疼不已,都什么时候了还搞这一出,她瞪了二娘子一眼,语气加重:“你不去前厅候着,等你官人回来,在这作甚。还有你那个儿子,这几日勾栏瓦舍好不快活,这会子还说起风凉话来。”
二娘子脸都白了,忙起身赔罪,神色凄婉:“是儿媳说错话了,还望老太太见谅。但老太太不妨仔细想想,莫不是惹了太后娘娘不高兴,又怎会兜如此大的圈子给大姐儿下脸。”
“儿媳这话字字珠玑,并无半分妄言,还望老太太细想。”
奚春暗道二舅母如此淡定,莫不是提前知晓了什么不曾。
老太太果真将眼神看向一旁的薛珠珠,语气迫切:“珠珠,你仔细想想,上次进宫可有惹何人不快。”
薛珠珠急的就差哭了,却还强压情绪,有条不紊的解释:“老太太,孙女并无冲撞一事啊,上次进宫,太后娘娘还夸我舞曲跳的不错,特意钦点我元旦节表演。”
大娘子眼睛通红,起身将女儿护在身后,和老太太呈现对峙的状态,护犊子帮腔:“老太太,您也知道我这几个儿女里面就珠珠最稳重,从小不让长辈操心,才会走路的年纪就学各种技艺,汴京谁不羡慕我生了珠珠这样的好女儿。”
“您瞧她今儿早早起来教导五姑娘,昨夜练琴更是到深夜,便知是个极好的,怎么可能如此不知轻重。”
大娘子深吸一口气,继续道:“说句掏心窝子的话,今儿个若是女女我也要怀疑几分,但珠珠定不会啊,老太太。”
这番情真意切的话说出来,奚春都感动的一塌糊涂,就连屋内几个不对付的娘子也颇有几分动容。
老太太此刻是真不知道说什么了,她也知道珠珠是个懂事的,眼神看过去,就见她不知何时掉起眼泪来了,不免愧疚。
恰在这时,院外传来一声急促的通传声:“老太太,老太太,宫里来人了,宫里来人了。”
屋内本就焦躁的气氛彻底到达顶峰,差点将屋子都掀翻了,众人不敢耽误,按照礼制缓缓站立到自己的位置,奚春站在薛明珠身后,由老太太亲自带路出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