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正则顺着周运指着的方向看去,果然见府衙大门口不远处围了一大堆人,挤挤攘攘的,喧闹不堪,顿时不高兴了,“什么时候府衙成菜市场了?”
周运忙解释道,“是小白神医在这里摆摊看病,写得明明白白的,看小病不要诊金。
世子您不知道,这位小白神医可是白院判的嫡亲女儿,医术好得不得了。
在这里摆摊看诊才几天,就得了个小神医的名头!”
白院判的女儿?
那岂不是白姑娘?
宋正则想到白前那张漂亮得让人心虚腿软的脸,昳丽的小脸顿时隐隐发起烫来。
周运还在喋喋不休,“奴才听说了,昨儿就带着奴才的老娘去看看,结果您猜怎么着?
奴才老娘抖了几十年的左手,白姑娘刷刷几针下去就不抖了!真的一点诊金都没要!”
宋正则怀疑,“没要诊金?”
周运嘿嘿一笑,“白姑娘说了小病不要诊金,我老娘这个是疑难杂症,要长期扎针。
要么交三千两诊金,要么就将奴才最珍贵的东西送给她。
奴才实在凑不够三千两诊金,又没什么珍贵东西。
白姑娘说没关系,说时候到了,会向奴才来讨。
世子爷,奴才觉得啊,白姑娘这是想着法子给奴才免诊金呢!
奴才这身无长物的,能有什么珍贵东西?卖了奴才也不值三千两啊!”
宋正则似笑非笑,“最珍贵的东西?那位白姑娘要是要你的忠心,叫你出卖你主子我呢?”
周运一呆,忙大声辩道,“不可能!白姑娘菩萨心肠,又跟世子没仇没怨的,怎么可能叫奴才做那样的事!”
宋正则啧了一声,“瞧你那小家子气儿样!去账房支三千两银子给她!”
周运大急,“世子爷——”
“算是爷赏你的”。
宋正则扔下一句话,朝人群走去。
唔,就算是白姑娘,也不能在府衙门口摆摊子,把他京兆府看成什么了!
周运顿时大喜,忙跟上宋正则的脚步,大声哟喝着让开。
宋正则喜着红色猎装,一张脸更是叫人过目难忘,辨识度极高。
周运喊了几声,挤攘的人群就自觉让开一条宽阔的路来。
白前正在写药方,听见动静也没分心,直到最后一笔落下,将毛笔放回笔山上,才抬起头来朝宋正则温和一笑,“宋世子,看病请排队”。
她一双猫儿眼生得极好,这么一抬眼、一笑,就如一汪琥珀色的温泉汩汩流淌,看得人心头暖乎乎的,浑身都被这暖意融得松驰下来了。
宋正则是来找茬的,被她这么一看、一笑,气势顿时就矮了半截,勉强皱着眉道,“府衙重地,岂是你摆摊卖药的地方?快走!”
他越说越心虚,觉得自己的语气实在太严厉了些,忙又加了句,“去换个地方”。
原来不是看病,是来赶她走的。
白前起身行礼,“宋世子容禀,我父亲恐我孤身在外不安全,原是与京兆尹大人说妥了,借府衙外宝地一用。
没想到世子也在府衙当差,倒是更叫小女子能放心看诊了”。
女孩儿长得很好看,声音很好听,说的话更好听,宋世子最后一分气势也矮下去了,伸手从袖中掏出一大捧银票,往小草怀里一扔。
“既然京兆尹大人同意了,你就安心在这看诊,这个是周运欠你的诊金”。
周运,“……”
说好的去账房支银子呢?
世子爷,你这一大堆可不止三千两啊!
小草显然对这个套路十分熟悉,快速数了起来,留下一大半,又将剩下的递还给宋正则。
宋正则不耐冷哼,“赏你的!”
小草看向白前,白前点头,“既然宋世子赏你,你便留着买糖吃”。
小草看看手中的银票,又看看财大气粗的宋世子,笑得一双细眼睛都看不见了,脆生生喊了句,“谢世子爷赏!”
周运嫉妒得眼都红了,那么一大把,世子爷还从来没赏过他这么多赏钱呢!
跟个好主子果然好!
白前又朝宋正则福了福,坐下开口,“下一位”。
事情已经了解,人家要继续看诊了,宋正则自然不好意思老杵在那,讪讪退后几步。
正要离开,人群又躁动起来,到处都是“救命”“让一让”的喊声。
小草显然见惯了这样的场面,将银票往袖子里一塞,气沉丹田大声喊道,“都让一让,让急病的到前面来”。
她这一喊,人群立即让出一条路来,一个中年汉子抱着个八九岁的孩子奔到跟前。
白前不等他喘匀气开口,冷静吩咐道,“把孩子放下来,平躺”。
那汉子忙将孩子平放在面前的软凳上,他因着快速奔跑喘得厉害。
那孩子却比他喘得还厉害,喉咙咕噜噜响着,嘴唇青紫,给人一种一口气喘不过来就会死的危急感。
白前迅速检查了他的脸色、舌苔、脉搏,按了按他心口、肚腹处,解开他的衣襟,朝小草伸出手,“银针”。
阳光下,光芒闪动的银针迅速又优美地一一进入孩子心口各处,宛如一曲生命的乐章。
随着最后一针落下,白前示意中年汉子扶着孩子坐起来,轻轻在他腹处一按。
孩子孱弱的身体剧烈一抖,连声咳了起来。
瘦瘦弱弱的小孩咳得惊天动地,咳得小脸通红,却叫所有人一看就知道,他这条命,救回来了。
所有人都不约而同松了口气,连宋正则也不自觉软下了绷紧的腰背。
中年汉子一边拍着孩子的背,一边语不成调地说着感谢的话。
处在这惊心动魄一幕最中央的白前却还是那副温和沉静的模样,复又坐下提笔写药方。
“娘胎里带来的喘疾,需要百年以上的千岁兰为药引,京城里买不到。
你拿着药方去杏花胡同白家找我娘拿,其余的,按着药方抓药就行。
大约需要吃半年药,才可除根”。
“除根?真的能除根?”
中年汉子激动得语调都变了,浑身都在抖。
白前停下笔,认真看向他,“是的,可以除根,但要保证每天按时吃药,三餐饱食,不可受凉”。
白前琥珀也似的眼睛,每每认真看着人时格外地温暖、且有力量,中年汉子一直强忍着的眼泪刷地就涌了出来。
他也顾不得擦,喃喃念着,“可以根治、可以根治,神医、神医啊!”
有人忍不住说了一句,“百年以上的千岁兰,京城都买不到,肯定很贵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