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西郊废观…那是龙潭虎穴!凭她现在的力量,根本无法独立探查!
更何况,情报来源是沈砚的“青蚨”,一旦暴露,后果不堪设想!
怎么办?
是冒险一搏?还是…借刀杀人?
云锦的目光,如同淬火的利刃,缓缓抬起,越过窗外沉沉的夜色,投向王府中心,那座象征着无上权柄的——紫宸殿!
萧辰…这把最锋利的刀,不用白不用!
她走到书案旁,提笔,蘸墨。
并未书写文字,而是取过一张素白的丝帕,拿起一支极细的画笔,沾上特制的、近乎无色的药水,在丝帕一角,开始绘制一幅极其简略的地图轮廓——西郊,废观。
然后,在旁边,画下一个小小的、抽象的狼头图案——代表北狄,以及一个扭曲的“韩”字!
画毕,她将丝帕放在烛火上微微烘烤。
片刻后,丝帕上那用特制药水绘制的图案,如同变魔术般,消失得无影无踪,只留下一方洁白无瑕的锦帕。
云锦拿起锦帕,仔细折叠好。
她的动作优雅而从容,眼神却冰冷如霜,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决绝。
“玲珑,”她唤道。
“夫人。”玲珑应声而入。
“将这张锦帕,送去紫宸殿。就说…”云锦的声音平静无波。
“锦夫人感念王爷信任,无以为报,唯以此帕,聊表寸心。请王爷…务必亲启。”
玲珑小心翼翼地接过锦帕,退了出去。
云锦走到窗边,推开窗户。深秋冰冷的夜风瞬间灌入,吹拂起她额前的碎发和脸上的面纱。
她望着紫宸殿方向那隐约可见的灯火,眼神幽深难测。
萧辰…这把刀,我借定了!韩德彰…你的末日,该到了!
洁白的锦帕被玲珑恭敬地呈入紫宸殿。
萧辰展开那方看似空无一物的丝帕,深邃的眼眸微微眯起。
他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光滑的丝面,随即,拿起案头一只小巧的紫铜暖手炉,将锦帕置于炉体上方。
萧辰的瞳孔骤然收缩,周身瞬间散发出冰冷刺骨的杀意!他猛地攥紧锦帕,指节泛白!
西郊废观?北狄?韩相?!好一个锦夫人!她究竟…还知道多少?!
那张承载着惊天密报的洁白锦帕,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在紫宸殿激起了无声却汹涌的暗流。
当玲珑将它恭敬呈上时,萧辰深不见底的眸子里,掠过一丝极淡的、如同猎人发现猛兽踪迹般的锐利光芒。
锦帕入手,丝滑微凉。萧辰的指腹缓缓摩挲过细腻的丝面,看似随意。
他屏退左右,只留心腹侍卫统领凌风在侧。
殿内龙涎香袅袅,更添几分肃杀沉寂。
萧辰拿起案头一只小巧的紫铜暖手炉,揭开炉盖,里面炭火正红,散发着融融暖意。
他将锦帕悬于炉口上方,距离恰到好处,让那微烫的气流均匀地拂过丝帕。
时间在寂静中流淌。
凌风屏息凝神,不解其意。
须臾。
在暖炉热气的熏蒸下,那方素白无瑕的锦帕一角,如同被无形的画笔勾勒,缓缓浮现出清晰的墨迹!
先是简略却精准的西郊地形轮廓,一处废弃道观的标记赫然在目!
紧接着,一个狰狞抽象的狼头图案——北狄图腾,以及一个扭曲却锋芒毕露的“韩”字,如同淬毒的匕首,刺目地显现出来!
“西郊废观…北狄…韩相!”凌风瞳孔骤缩,失声低呼,手已本能地按在了腰间的刀柄上,杀气瞬间弥漫!
萧辰的脸上,却没有任何震惊的表情。
那深邃如寒潭的眼眸,此刻更像是冻结千年的玄冰,冰冷、锐利,带着洞悉一切的漠然和一丝…被触碰到核心利益的、滔天的怒意!
他捏着锦帕的指节因用力而泛白,锦帕在他手中皱成一团,仿佛要将那显现的图案生生捏碎!
好一个韩德彰!老狐狸的尾巴,终于露出来!竟敢勾结北狄,染指盐引!这是要掘大胤的根基!
而这情报的来源…锦夫人!她一个初入王府、看似只懂商贾之术的妇人,如何能探知如此隐秘、如此要命的军国机密?!
惊疑、审视、杀机…种种情绪在萧辰眼底翻涌交织,最终沉淀为一片深不可测的幽暗。
他猛地攥紧锦帕,声音低沉得如同地底传来的闷雷,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
“凌风!”
“属下在!”
“点‘玄甲卫’最精锐的五十人,由你亲自率领,即刻秘密前往西郊废观外围潜伏!
一只鸟也不许放进去!更不许放出来!本王要活口!尤其是北狄密使和…韩相的人!”
“遵命!”凌风眼中寒光爆射,抱拳领命,转身如一道黑色闪电般冲出殿外。
萧辰独自立于巨大的紫檀书案后,殿内灯火将他的身影拉长,投在冰冷的地面上,如同蛰伏的凶兽。
他展开手中被揉皱的锦帕,目光死死锁定在那个“韩”字上,唇角缓缓勾起一抹冰冷刺骨、带着无尽嘲讽的弧度。
“锦夫人…”他低声呢喃,指腹无意识地摩挲着拇指上的墨玉扳指,“本王…倒要看看,你这把刀,究竟有多快,有多利!”
……
三日后,子时。
西郊,荒山野岭。
废弃的“三清观”早已破败不堪,断壁残垣在惨淡的月光下投下狰狞的鬼影。夜枭凄厉的啼叫在山风中回荡,更添几分阴森恐怖。
观内残破的大殿里,几点如豆的烛火摇曳不定,勉强照亮一方角落。三个身影围坐在一起,低声密谈,气氛紧张而诡秘。
其中一人,身着北狄贵族特有的狼皮镶边皮袍,面容粗犷,眼神凶戾,正是北狄左贤王的心腹密使——哈鲁图。
另一人,全身裹在宽大的黑色斗篷里,帽檐压得极低,只露出一个线条冷硬的下巴,正是韩相派来的心腹死士头领。
第三人,则是一个穿着绸缎员外衫、身材微胖、满脸精明市侩的中年商人,乃是韩相暗中掌控的盐枭头目,负责具体操作。
“…贤王的意思很明确,”
哈鲁图操着生硬的官话,声音低沉而充满压迫感,“十万石青盐,必须经由你们指定的路线,安全运抵北境大营!
沿途关卡,韩相必须确保畅通无阻!作为回报,除了约定的黄金,贤王承诺,拿下雁门关后,关内三座盐池,尽归韩相所有!”
“哼,说得轻巧!”斗篷下的声音沙哑冰冷,带着金属摩擦般的质感,“如今摄政王盯得紧,盐引管控森严。十万石青盐,目标太大!沿途风险…”
“风险?”盐枭头目搓着手,眼中闪烁着贪婪的光芒,插话道,
“只要银子到位,风险算什么!关键是…韩相答应的那批新盐引文书,何时能到手?没有官引,这盐就是私盐,寸步难行啊!”
“文书之事,相爷自有安排。”斗篷人冷冷道,“最迟后日,会有人送到你指定的地方。记住,货到付款,黄金必须足额、干净!”
“放心!我‘笑面虎’做事,童叟无欺!”盐枭拍着胸脯保证。
“还有一事,”哈鲁图眼中凶光一闪,
“贤王要一个人——那个坏我们上次生意的江南‘锦娘子’!此女不除,终是心腹大患!韩相必须…”
他话音未落!
轰——!!!
大殿残破的门窗在同一时间被狂暴的力量撞得粉碎!木屑纷飞!
数十道黑影如同鬼魅般,带着浓烈的血腥杀气,从四面八方、屋顶、断墙后闪电般扑入!
他们身着玄黑轻甲,面覆恶鬼獠牙面具,行动迅捷如风,配合默契无间,正是摄政王麾下最神秘、最精锐的杀戮机器——玄甲卫!
“不好!有埋伏!”斗篷人反应最快,厉声嘶吼,反手拔出腰间的淬毒匕首!
哈鲁图怒吼一声,抽出弯刀!
盐枭“笑面虎”吓得魂飞魄散,瘫软在地!
杀!杀!杀!
没有多余的废话,只有冰冷的刀光剑影和肉体被撕裂的闷响!
玄甲卫如同高效的杀戮机器,刀光过处,血花迸溅!韩相死士虽然悍勇,但在绝对的力量和精妙的配合面前,如同螳臂当车!
斗篷人武功极高,匕首刁钻狠辣,瞬间格杀了两名冲上前的玄甲卫!
但更多的刀锋如同跗骨之蛆般笼罩而来!他且战且退,意图突围!
哈鲁图更是凶悍,弯刀带着北狄人特有的蛮力,硬生生劈开一名玄甲卫的肩甲!
但随即被三柄长刀同时刺入身体!他发出野兽般的惨嚎,目眦欲裂!
混乱中,那盐枭“笑面虎”连滚带爬,想从一处破窗逃走。
一支冰冷的弩箭如同毒蛇般射出,精准地穿透了他的小腿!他惨叫着扑倒在地!
“留活口!”凌风冰冷的声音在厮杀中响起,如同死神的宣告。
战斗结束得极快。
不到半炷香时间,殿内已是一片狼藉,血腥味浓得化不开。哈鲁图身中数刀,倒在血泊中奄奄一息。
韩相死士除斗篷头领重伤被擒,其余尽数毙命。盐枭“笑面虎”抱着断腿哀嚎。
凌风上前,一把扯下斗篷人的面罩,露出一张苍白而布满疤痕的脸,正是韩相府中豢养多年的死士统领——“鬼手”吴七!
他又从哈鲁图怀中搜出一封用火漆密封的密信,以及一块象征北狄左贤王身份的狼头令牌!
从“笑面虎”身上搜出的,则是几份伪造的盐引文书底稿和一本记录着巨额贿赂的密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