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像被泼了浓墨,乌云沉甸甸地压在头顶,连呼吸都带着滞涩。一道闪电劈开云层,“咔嚓”一声将天地照得惨白,紧接着闷雷滚过,豆大的雨点砸在窗棂上,噼里啪啦响得人心烦。刘灵的哭声混在雨里,时而像被掐住喉咙的小猫,呜咽着喘不上气,时而又爆发出来,带着撕心裂肺的绝望,听得初荷心口像堵了团湿棉絮,又闷又沉。
等她哭声渐歇,初荷才用帕子轻轻按去她眼角的泪,指尖触到她滚烫的皮肤,柔声问:“灵儿,你说的那人……是表哥吗?”
刘灵猛地摇头,泪水又像断了线的珠子滚落,下巴抖得厉害:“不是……昨天我去后山挖蒲公英,刚走到老槐树下,后颈突然一疼,就啥也不知道了……”她攥着初荷的手,指节用力得泛白,手心里全是冷汗,“醒来时在个黑屋子里,我什么也看不见,等我再醒来时已经被放在了山脚下的河边。
“你没见过他?”初荷指尖发冷,接过刘灵递来的玉佩。玉质温润得像浸过温泉,龙纹雕刻得张牙舞爪,鳞片的纹路都清晰可见——这是只有皇室宗亲才能用的纹饰。山水村周遭,能沾得上皇族边的,除了明世贤,还能有谁?
可她认识的明世贤,虽有皇子的疏离冷淡,却总带着种矜贵的克制,绝不是会强抢民女的人。
“今早送你回来的,真是表哥的人?”
刘灵咬着唇瑶头点头,声音发颤:“是两个穿黑衣服的人,脸蒙着,把我放在家门口就走了,丢下一句‘我家公子会给你名分’……我爹听见了就认为是明世贤,拿着锄头就要去跟贤公子拼命,被我娘死死拉住……”她低下头,肩膀抖得像风中的叶子,“五嫂,你说……真的是他吗?”
初荷没说话,只握紧了那块玉佩。玉的冰凉透过指尖渗进来,让她心里更乱了——这到底是个局,还是一场阴差阳错?
与此同时,巨峰山洞深处,明世贤猛地从石床上坐起,冷汗浸透了里衣,旧疾发作的绞痛还在骨头缝里钻,让他脸色白得像纸。他盯着跪在地上的李强力,眼神冷得像淬了冰:“再说一遍,到底怎么回事?”
他的旧疾自从用了初荷的药,早已安分了大半年,这次发作却像要了半条命,连带来的太医都直摇头,只说“需阴阳调和方能缓解”。
李强力额头磕在冰冷的石地上,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回主子,昨天从山水村往回走,刚过青石桥您就……就发作了……”他偷瞄了一眼明世贤紧绷的下颌线,硬着头皮往下说,“小的本想去找谢姑娘,可回客栈一看,她的包袱都没了,问了客栈伙计,说她天没亮就走了……”
“谢语嫣?”明世贤的声音像从冰窖里捞出来的,带着刺骨的寒意。
李强力身子一哆嗦,却还是梗着脖子道:“是!小的猜……多半是她动了手脚!主子您想,她伺候您最久,最清楚您的旧疾,偏在这时候消失,哪有这么巧的事?”他抬起头,眼里带着豁出去的决绝,“当时您疼得直打滚,嘴里一直喊着‘热’,太医说再拖下去就……小的没办法,才在附近找了个姑娘……”
明世贤攥紧了拳,指甲深深嵌进掌心,渗出血丝也没察觉。脑海里闪过谢语嫣的脸——那个总笑着递药、柔声劝他保重身体的女子,眼底藏着的,竟是这样的算计?是他太蠢,错把毒蛇当良人,还是她的伪装,真的天衣无缝?
他忽然低低地笑了,笑声里裹着寒意,听得李强力头皮发麻。“你跟着我多少年了?”
“回主子,十五年了!”
“十五年,还没学会‘不越界’?”明世贤的目光扫过来,像刀一样刮过李强力的脸。
李强力“噗通”一声磕了个响头,额头撞在石地上,发出沉闷的响声:“小的知罪!但只要能救主子,小的死不足惜!再来一次,小的还是会这么做!”
明世贤看着他额上的血印,沉默了许久,才疲惫地挥挥手:“下去吧。”
李强力刚退到洞口,一个便衣下属就闯了进来,浑身淌着水,单膝跪地:“公子,谢姑娘在初荷姑娘家闹呢,说要见您,拦都拦不住。”
明世贤眉心突突直跳,一股烦躁直冲头顶。谢语嫣……她到底想做什么?
“刘灵姑娘呢?”他哑声问,想起那个总跟在初荷身后、怯生生叫他“表哥”的小姑娘。
下属垂着头,声音发紧:“刘姑娘今早……跳河了,被村民捞上来的时候已经没气了,灌了半天姜汤才缓过来。初荷姑娘守着她呢,听刘大叔说,初荷姑娘红着眼说,要把那‘畜生’找出来,大卸八块才能解气。”
明世贤捏了捏眉心,指腹冰凉。初荷的脾气他再清楚不过,护短得像只炸毛的猫,这次刘灵出事,她怕是真要动怒了。
“走吧。”他起身,接过下属递来的雨衣,“该面对的,躲不掉。”
刚系好雨衣的带子,又一个下属连滚带爬地冲进来,浑身湿透,膝盖重重砸在地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声音带着哭腔:“公子!宫里……宫里传来急报——顾将军给皇上下毒,已经被太子殿下拿下了!”
“什么?!”明世贤猛地转身,雨衣的带子“啪”地崩开,他瞳孔骤缩,眼里的震惊像被投入巨石的湖面,瞬间炸开层层涟漪。顾将军是他在京中最信任的人,怎么可能给皇上下毒?这分明是太子的栽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