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荷回头瞥了眼故意无视自己的费牙儿，又转头看向身边的肖五郎——他一袭月白长衫，站在灯火阑珊处，眉目清俊如谪仙，连鬓角的发丝都透着温润。她心里忍不住嘀咕：相公太出众，看来也不是件省心的事。
费牙儿被肖五郎干脆利落地拒绝，鼻尖一酸，委屈瞬间涌了上来。垂头时，目光不经意扫过两人交握的手，指尖紧扣，连衣袖都蹭在一起，那画面刺得她眼睛发疼，眼泪“啪嗒”一声掉了下来。
肖五郎瞥见她落泪，眉头微蹙。终究是恩师的女儿，不看僧面看佛面，实在不好说太重的话。但他也没半分犹豫，只牵着初荷的手，轻轻从费牙儿身边绕了过去，脚步未停。
两人并肩离去，灯笼的光晕落在他们身上，背影亲密而和谐。费牙儿站在原地，看着那抹月白长衫渐渐混入人群，手里的花灯“咚”地一声掉在地上，烛火晃了晃，灭了。
初荷被他牵着往前走，心里像揣了颗酸梅。她知道肖五郎对自己一心一意，可一想到他和费牙儿日日在书院碰面，那点安全感就悄悄打了折扣。“她喜欢你。”她闷闷地开口，声音里带着点不易察觉的醋意。
两人正好走到拱桥中央，肖五郎停下脚步，转身与她并肩望着河对岸。岸边灯笼如昼，人潮熙攘，他忽然伸手将她揽进怀里，下巴抵着她的发顶，声音低沉而郑重：“娘子，旁人的心意我管不了，但我心里清楚，有你一人，便足够了。”
他收紧手臂，将她抱得更紧些：“我不敢说能预料世间所有无常，但我能保证，此生此世，唯你一人。”顿了顿，他又轻声道，“一生太长，变数太多，我们且珍惜当下，过好每一天，好不好？”
初荷靠在他怀里，听着他沉稳的心跳，忽然想起了现代的父母。他们也曾有过蜜里调油的日子，可不知从何时起，争吵取代了温情，最后只能以离婚收场。一阵冷风卷着水汽吹来，她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冷了？”肖五郎低头看她，眼底满是宠溺，干脆将她裹在怀里，“要不我们回吧？”
初荷摇摇头，忽然想起一事：“你一个人住在这里，饮食起居总没人照料，不如买个婆子来？”她虽对“买人”这事有些抵触，可转念一想，若他们不买，这些人或许会落到更差的去处，心里便释然了些。
肖五郎想了想，明年秋试在即，他确实需要专心备考，便点头应了：“听娘子的。”
两人转道去了牙行。人牙子见来了生意，满脸堆笑地迎上来：“公子夫人想买什么样的？我们这儿有手脚麻利的丫鬟，也有会识字的书童……”
肖五郎淡淡开口：“要年纪大些的，最好是夫妻二人，稳妥些。”
人牙子眼睛一亮，搓着手道：“还真有一对！只是……”他面露难色，“这夫妻二人有个条件，得带着孩子一起卖身。那孩子病了些日子，他们也是走投无路，才想一家子绑在一起卖了，好给孩子治病。”
“带我们去看看。”初荷道。
“这……人没在牙行，卖身契在我这儿。”人牙子犹豫了一下，“要不这样，您先付些定金，我把卖身契给您。明日我把人带来，您瞧着满意就留下，不满意，我退您定金，您只给些跑腿费就行。”
初荷与肖五郎对视一眼，点头应了。付了五两银子定金，拿了收据和卖身契，便离开了牙行。
回到住处时，已是深夜。第二天一早，初荷被窗外的动静吵醒，睁眼便见肖五郎已穿戴整齐，正俯身看她，眼底带着笑意。想起昨夜他的“不知节制”，初荷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眼神却带着几分娇嗔。
肖五郎低笑一声，在她额头印下一个轻吻：“娘子再睡会儿，我去看看人牙子来了没。”
初荷哼了一声，把头埋进被子里，听着他带上门的声音，嘴角却忍不住偷偷上扬。磨蹭了好一会儿，她才起身梳洗，刚走到厅院，就见人牙子正陪着一对夫妻站在院里，肖五郎站在一旁问话。
“公子您瞧，这夫妻二人虽穿得朴素，却是爱干净的，手脚也勤快。”人牙子满脸堆笑。
初荷抬眼望去，那男人约莫三十出头，面色黝黑，脊背微驼，眼神却很诚恳；妇人穿着洗得发白的蓝布裙，发髻梳得一丝不苟，用块布帕包着，指甲缝里干干净净，一看就是利落人。
“不是说一家三口吗？孩子呢？”肖五郎问道。
那夫妻二人闻言，“噗通”一声跪下，男人声音哽咽：“回公子，承蒙您给的定金，我们今早带孩子去了医馆。大夫说孩子得留院观察两日，不宜挪动……”
肖五郎点头，看来这人牙子还算有良心，竟把定金全给了他们。他刚要开口，就见初荷从屋里走出来，便朝她笑了笑，示意她做主。
初荷走到近前，目光落在那对夫妻身上：“起来吧，我们这儿不兴动不动就下跪。”
夫妻二人愣了一下，连忙相互搀扶着起身。
肖五郎掏出十两银子递给人牙子，人牙子又从中拿出五两递给那夫妻，千恩万谢地走了。
“你们叫什么名字？”初荷开口问道。
“小人李山奎，这是内人杨秀英。”男人连忙回道，声音里带着感激，“我们是从北方逃荒来的，本想在坳背村落脚，可小儿子宝儿突然发起高烧，一直不退……若不是公子夫人出手，宝儿怕是……”
杨秀英在一旁抹着眼泪，不住地哽咽。
初荷听得心头一软：“大夫怎么说？”
“劳夫人挂念，大夫说是肺痰淤堵，针灸几日便能好转。”李山奎道。
初荷松了口气，转头看向肖五郎，见他含笑点头，便继续道：“秀英婶，你往后就负责照料相公的饮食起居；山奎叔，你听相公安排杂事就好。”
“是！”二人齐声应道。
“等宝儿好些了，就接回来和你们同住。”初荷补充道。
“谢夫人！谢老爷！”夫妻二人说着又要下跪，被初荷连忙拦住。
“西边那间屋子收拾出来了，你们先去安顿吧。”肖五郎指了指院角的屋子，“缺什么就跟我们说。”
“哎！谢谢老爷夫人！”李山奎拉着杨秀英，感激涕零地往西边屋子走去。
初荷看着他们的背影，转头对肖五郎笑道：“这样你便能专心念书了。”
肖五郎握住她的手，眼底满是温柔：“有娘子为我打点，我自然安心。”阳光透过树叶洒下来，落在两人交握的手上，暖融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