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青云宗那日,天刚蒙蒙亮。
凌夜只带了张妈和两个从杂役院提拔起来的护卫,皆是一身劲装,利落得很。执法长老亲自送到山门外,递来一枚玉符:“京城不比宗门,这是青云宗在京城的联络符,遇事可凭此符调动人手。”
“多谢长老。”凌夜接过玉符,收入袖中。
“靖安王府那边,你打算如何处置?”长老看着她,眼中带着几分担忧,“靖安王虽在朝中不算顶尖,但根基深厚,又与蚀骨教余孽勾结,怕是不好对付。”
凌夜指尖摩挲着短刃的纹路,眼神冷冽:“不好对付,也要对付。有些账,拖得越久,越难清算。”
长老叹了口气,不再多劝:“凡事小心。”
马车驶离青云山,一路向京城而去。
车内,张妈正小心翼翼地为凌夜包扎手腕上的新伤——那是昨夜演练新术法时不小心被灵力反噬所伤。看着伤口周围淡淡的青紫,张妈眼圈又红了:“小姐,哦不,清鸢,咱们真要回靖安王府吗?那地方就是个火坑,柳氏她们……”
“躲不过去的。”凌夜打断她,目光望向窗外飞逝的景物,“谢昀查到,柳氏的兄长柳乘风,是蚀骨教在京城的联络人,手里握着教中大半的产业。扳倒他,才能顺藤摸瓜,查清蚀骨教的真正根基。”
张妈沉默了,她不懂什么教派阴谋,只知道那王府里的人都坏透了,当年若不是柳氏和苏怜月,自家小姐也不会落得那般境地。
“放心吧。”凌夜拍了拍她的手,嘴角勾起一抹冷峭的笑,“这次回去,我不是任人拿捏的废柴苏清鸢,是来讨债的。”
七日后,京城城门。
一辆不起眼的青布马车缓缓驶入,车夫正是凌夜的护卫之一,眼神警惕地扫视着周围。
刚进城门,就见一队官兵策马而来,为首的校尉眼神倨傲,拦在马车前:“站住!例行检查!”
护卫刚要上前理论,凌夜的声音从车内传出:“不必。”
车帘掀开,凌夜端坐其中,一身素色衣裙,却掩不住周身的凌厉之气。她抬眼看向校尉,目光平静无波:“要查什么?”
校尉本想刁难几句,对上她的眼神时,却莫名一阵心悸,仿佛被什么猛兽盯上了一般。他定了定神,强装镇定:“奉靖安王之命,检查可疑人员。”
“哦?”凌夜挑眉,“靖安王知道我回来了?”
校尉一愣:“你是……”
“去告诉靖安王,他的嫡女苏清鸢,回来了。”凌夜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让他备好笔墨,有些账,我要当面算。”
校尉被她的气势震慑,竟一时说不出话来。直到马车驶远,他才回过神,擦了擦额头的冷汗,连忙翻身下马,朝着靖安王府的方向狂奔而去。
靖安王府,正厅。
靖安王苏承安坐在主位上,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下首,柳氏正哭哭啼啼:“王爷,您可得为怜月做主啊!那苏清鸢在青云宗不知学了什么妖术,竟把怜月打成了废人!如今她还敢回来,定是没安好心!”
旁边的软榻上,苏怜月面色惨白,气息虚弱,正是被凌夜拍碎灵骨后的模样。听到柳氏的话,她眼中闪过一丝怨毒:“爹,女儿现在修为尽废,都是拜她所赐!您一定要严惩她!”
苏承安重重一拍桌子,茶杯里的水溅出大半:“废物!连个杂役院出来的都斗不过,还有脸哭!”
他并非心疼苏怜月,而是气她坏了自己的计划。原本想靠苏怜月的灵骨攀附青云宗,如今灵骨被毁,计划全落空了,还得应付那个突然变得棘手的嫡女。
正说着,管家慌慌张张地跑了进来:“王爷!不好了!大小姐……大小姐回来了!就在府门外,说要……要跟您算账!”
“她还真敢来!”苏承安猛地站起,眼中闪过一丝狠厉,“来得正好!本王倒要看看,她这几个月在外面学了些什么本事!”
柳氏和苏怜月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阴狠。苏清鸢自投罗网,正好永绝后患!
凌夜带着张妈走进王府时,正厅内外站满了家丁护卫,个个凶神恶煞,显然是想给她一个下马威。
她视若无睹,径直走到厅中,目光扫过主位上的苏承安,又落在柳氏母女身上,最后定格在苏怜月空空如也的灵骨位置,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看来,妹妹这几个月过得不太好。”
“苏清鸢!你少在这里假惺惺!”苏怜月尖叫道,“我的灵骨就是被你毁的,我要杀了你!”
她挣扎着要扑上来,却被柳氏死死按住。
“住口!”苏承安沉声喝道,目光如刀般射向凌夜,“你可知罪?擅闯王府,以下犯上,还敢打伤你妹妹,按家规,当杖责五十,关进柴房!”
“家规?”凌夜笑了,笑声里满是冰冷,“苏承安,你也配跟我提家规?”
她上前一步,周身灵力骤然爆发,筑基期的威压瞬间笼罩整个正厅!那些家丁护卫顿时脸色惨白,纷纷后退,连苏承安都被震得后退半步,眼中满是震惊:“你……你竟已筑基?”
“很意外?”凌夜步步紧逼,“意外我这个被你视为废物的女儿,能在短短几个月内超越你苦心栽培的庶女?”
“你……”苏承安语塞,被她眼中的狠戾震慑。
“我来,是要算三笔账。”凌夜竖起三根手指,声音清晰地传遍正厅,“第一笔,柳氏挖我灵骨,害我性命,这笔账,我要她的命来偿!”
柳氏脸色骤变,尖叫道:“你胡说!我没有!”
“没有?”凌夜从空间摸出一枚传讯符,注入灵力,里面立刻传出柳氏阴狠的声音:“……把她的灵骨挖出来给怜月换上,做得干净点,别留下痕迹……”
这是她从蚀骨教教徒口中审出来的,再结合原身的记忆,用空间技术复原的录音。
柳氏的脸瞬间变得惨白如纸,瘫软在椅子上。
“第二笔,苏怜月抢我母亲遗物,害我丫鬟,这笔账,我要她余生都在轮椅上度过,日日承受灵骨被挖的痛苦!”凌夜的目光落在苏怜月身上,冷得像冰,“哦,不对,你已经是废人了,那就再加一条——终生禁足,不得踏出王府半步!”
苏怜月吓得浑身发抖,看向苏承安:“爹!救我!”
苏承安却别开脸,他此刻自身难保,哪还顾得上她。
“第三笔账。”凌夜的目光终于回到苏承安身上,带着彻骨的寒意,“你默许柳氏害死我母亲,纵容她苛待我,这笔账……”
她顿了顿,一字一句道:“我要你靖安王府,彻底覆灭!”
“你敢!”苏承安又惊又怒,“我是朝廷命官,你敢动我?”
“朝廷命官?”凌夜冷笑,从袖中甩出一叠纸,狠狠砸在他脸上,“勾结蚀骨教,意图谋反,私通魔教余孽柳乘风,这些罪证,够不够让你掉脑袋?”
纸上是谢昀查到的证据,每一条都铁证如山。
苏承安拿起纸,双手颤抖,脸色由红转白,再由白转青,最后瘫坐在椅子上,面如死灰。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谢昀带着一队禁军走了进来,手里拿着圣旨:“靖安王苏承安接旨!”
苏承安浑身一颤,挣扎着跪下。
谢昀展开圣旨,声音朗朗:“奉天承运皇帝,诏曰:靖安王苏承安勾结魔教,意图不轨,罪证确凿,着即革去王爵,打入天牢,秋后问斩!其党羽柳氏等人,一并严惩,钦此!”
“不……不可能……”苏承安面如死灰,瘫倒在地。
柳氏和苏怜月更是吓得魂飞魄散,哭喊着求饶,却被禁军毫不留情地拖了下去。
谢昀走到凌夜身边,挑眉笑道:“苏小姐要的账,本世子帮你讨了一半,剩下的,就看你的了。”
凌夜看着被押走的三人,眼中没有快意,只有一片平静。大仇得报,心里反而空落落的。
“多谢。”
“谢什么。”谢昀凑近,压低声音,“柳乘风已经跑了,估计是回蚀骨教总坛了。玄烬那边传来消息,神族秘境里确实有混沌灵根的记载,他很快就会回来。”
凌夜点头,心里微微一动。
走出靖安王府时,阳光正好,却照不进那座囚禁了原身十几年的牢笼。张妈跟在她身后,看着紧闭的朱漆大门,老泪纵横:“小姐……不,清鸢,我们终于出来了。”
凌夜回头看了一眼那座富丽堂皇却充满肮脏与罪恶的王府,轻声道:“不是出来了,是再也不回来了。”
马车驶离王府,朝着城外而去。
凌夜靠在车窗上,看着京城的街景缓缓后退。靖安王府的账算了,但蚀骨教还在,母亲的死因还有疑点,她的路,还远未结束。
指尖传来温热的触感,是玄烬送的明目膏。她打开盒子,抹了一点在眼角,紫瞳使用后的隐痛渐渐消散。
或许,等玄烬回来,一切都会有答案。
马车一路向西,朝着青云宗的方向驶去,只是这一次,凌夜的心境,已截然不同。
前路或许依旧有风雨,但她知道,自己再也不是那个任人宰割的废柴嫡女。
她是凌夜,是苏清鸢,是从地狱爬回来的复仇者,更是要在这修仙界,闯出自己一片天的强者。
风拂过车帘,带来远方的气息。
凌夜半眯着眼,看着窗外出了一会儿神,半响,轻轻地笑了。
“凌夜啊,老天待你不薄,虽然我知道你不信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