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归城，看似平凡，实则藏着不寻常；看似平静，底下却暗潮汹涌。
每年这个时候，城中往来人潮总会多起来。一年一度的灵应山踵仙大会将近，九氏弟子会提前一两月到此落脚，世人因好奇赶来围观，五湖四海的修仙者、访客汇聚于此，也引来了不少生意人。
城中有座万君楼，九氏弟子皆暂居于此。所谓“万君”，便是往来者虽众，皆以君子自居。
宾客熙攘中，两人行色匆匆，直奔天字一号房。其中一人抬手叩门，屋内传来一声“进来”，二人推门而入，对着榻上那个穿黑锦袍的微胖男人躬身行礼：“师父。”
微胖男人轻轻放下酒壶，抬眼问道：“出了何事，白桑？”
白桑神色一凛：“弟子看见了一个人。”
“谁？”男人执杯的手顿在半空，眉头微蹙。
“钟离陌。”一旁的白路接口，没有半分犹豫。
“钟离陌？当真？”男人手背抵着桌面，指尖慢悠悠转着酒杯，正是赤乌氏的白以暮。
“千真万确。”白路斩钉截铁。
“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白以暮将酒杯重重一搁，猛地起身，转问白路，“可知他去向？”
“今日他在市集救了一对翁童，送出城后便再没回来。”
“然后呢？”白以暮追问，白路却吞吞吐吐，低头瞥了一眼又迅速垂下：“跟……跟丢了，被他发现了。”
白以暮脸色一沉，却没发作，只问：“此处到冥忘山，有多远？”
“寻常人赶路，约摸一个时辰。”
白以暮心头一动——若真是钟离陌，凌歌寒定然藏在冥忘山。“派人给萧掌门送信，就说寻到凌歌寒的踪迹了。”
“是。只是……”白桑应声，却面露迟疑。
“只是什么？”白以暮重又坐下。
“今日见云流月也进了城，而且云氏的人，先前去过那老丈家里。”
“云流月也来了？倒巧。离仙会还有两月，莫非她也听到了风声？”白以暮暗自思忖，说不定云氏早已有人先来，甚至可能已找到凌歌寒。
“师父，当年咱们把冥忘山翻了个底朝天也没见着他们，怎么会突然现身？”
“突然？我看未必。”白以暮冷笑，“凌歌寒把烬忘剑带在身上，定然藏在某处。除了冥忘山，还能有哪里？依我看，烬忘剑怕是被封在了传说中的鬼墓。”
“可世人都说鬼墓邪煞，冥忘山上却从未有过这地方的记载。”
“没有？哼，说不定就在眼前，只是咱们看不见罢了。”白以暮指尖敲着桌面，“凌家除了烬忘剑，就数结界术最是厉害。他们设的结界，别说你师父我，便是萧掌门，也未必能看破。”
“那我们现在……”
“白桑，你带几个人先去冥忘山探探。若他们真在那儿落脚，总会留下痕迹。”白以暮顿了顿，又道，“另外，派人盯着云流月，别让他们察觉。”
“是，师父。”白桑二人领命退下。
白以暮盯着手中转动的酒杯，片刻后，自斟自酌起来。
这边白桑派了两个师弟跟踪云流月，自己带了五个师弟换了装束，直奔冥忘山。他们虽未御剑，脚程却比常人快上一半，约莫半个时辰便到了山脚下。
望着不远处那间茅屋，白桑心生疑惑：“这茅屋何时建的？先前从未见过。走，过去看看。”
一行人走近，连唤几声“有人吗”，无人应答。见屋门未锁，料想是有人住，白桑伸手一推，门轴“嘎吱”作响，积灰簌簌落下。他挥了挥手，只见屋内满是蛛网尘垢，显然久无人居。白桑没再多看，径直带人往山上去。
天色渐暗，他们先到了凌家旧宅。时隔一年多，被烧毁的残垣断壁仍在，白桑喃喃：“若凌歌寒真回来了，怎会让家宅如此残破？还有，凌家上下的尸身……都去了哪里？”他眉头紧锁，“大家当心，凌歌寒说不定真在。”
“大师兄，有发现！”
白桑顺着师弟指的方向看去，只见一方无字墓碑。他俯身抓起一抔土，指腹用力碾过，细土从指缝漏下：“这坟埋了约莫一年，没长杂草，定是有人打理。就算不是凌歌寒，也定有人知道他的去处。”
“还继续搜吗？”
“先下山。”白桑沉声道，“凌歌寒也好，钟离陌也罢，碰上哪个，我们都讨不到好。”
山风穿林而过，树叶在沉寂夜色里簌簌作响。白桑走在最后，回头望了一眼，未觉异常，便加快脚步消失在夜色中。
他们刚走，钟离陌便从暗处现身。他双拳紧握，眼底寒光迸射，额前碎发被山风拂得凌乱，周身腾起一股凛冽的狠厉。
原来钟离陌回了鬼墓后心神不宁，没将下山遇袭的事告知凌歌寒与钟离雪，竟独自在山下潜伏。他一路跟着白桑等人，只要对方稍有异动，他绝不会让他们活着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