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的风裹着细雨,敲在“星芒”工作室的玻璃上,像首没尽头的哀乐。陆砚铭对着电脑屏幕上的负面评论,指尖在键盘上悬了许久,最终还是关掉了页面。
程泽把一份合作协议拍在桌上,咖啡洒了半杯:“城西那家健身房愿意赞助我们,条件是每周去带三次课,还要拍一组宣传照。”
陆砚铭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接。”
“可是……”程泽犹豫了一下,“这强度太大了,你最近已经连轴转了半个月。”
“不然呢?”陆砚铭扯了扯领口,露出锁骨处的红痕——是昨晚应酬时被酒渍烫的,“看着工作室垮掉?”
谣言的余波还在发酵,几个预约课程的机构临时解约,粉丝群里每天都有人吵着要退费。他必须抓住每一根救命稻草,哪怕这稻草带着刺。
手机在桌角震动,是阮念念发来的:“今晚有空吗?想跟你说社团汇报演出的事。”
陆砚铭看着消息,喉结滚了滚。他已经三天没好好跟她说话了,上次通话时,她兴奋地说沈砚书帮她改了结尾动作,他却只淡淡回了句“知道了”,电话那头的雀跃瞬间冷了下去。
“今晚有应酬,晚点说。”他敲下这行字,没加任何表情。
发送成功的提示弹出时,他盯着屏幕里“对方正在输入”的提示看了很久,直到那行字消失,也没等来新消息。
程泽在一旁叹气:“你就不能跟她好好说说?她又不是不懂事。”
“说了又能怎样?”陆砚铭抓起外套,“让她跟着我操心?”
他走出工作室时,雨下得更大了。冰冷的雨水砸在脸上,像在提醒他——你连自己的世界都撑不起,凭什么拉她进来?
阮念念在排练室等到九点,沈砚书走过来关最后一盏灯:“还不走?外面雨挺大的。”
“等个消息。”她把手机塞进练功服口袋,指尖触到冰凉的星星项链,心里空落落的。
沈砚书递给她一把伞:“我送你回宿舍吧,正好顺路。”
走到宿舍楼下时,雨势渐小。沈砚书看着她发红的眼眶,犹豫了一下:“你和陆砚铭……吵架了?”
“没有。”阮念念摇摇头,声音有点哑,“他只是太忙了。”
“忙不是冷落的借口。”沈砚书的声音很轻,“真正在意你的人,再忙也会留一盏灯给你。”
这句话像根针,轻轻刺破了阮念念强装的平静。她接过伞,低声说了句“谢谢”,转身快步跑进了楼道。
接下来的一周,两人像是陷入了无声的拉锯。阮念念不再主动发消息,陆砚铭的“早安”“晚安”变得像打卡,连标点符号都透着敷衍。社团的汇报演出海报发出来时,她在群里看到自己和沈砚书的合照——他扶着她的腰纠正动作,姿态亲昵,配文是“最佳搭档”。
她犹豫了很久,还是把海报转发给了陆砚铭,想解释“只是排练需要”,却收到他冷冰冰的一句:“挺好的。”
演出当天,阮念念在台上跳完最后一个动作,看向台下时,下意识地在人群里找那个熟悉的身影。可直到谢幕,都没看到陆砚铭。
小夏递水给她时,压低声音:“刚才看到程泽了,说陆砚铭发烧到39度,在医院挂水呢。”
阮念念的心跳猛地一缩,演出服都没换,抓起外套就往医院跑。
病房里很安静,陆砚铭躺在病床上,脸色苍白得像纸,手背扎着输液针,指节因为用力攥着被子而泛白。程泽坐在床边削苹果,看到她进来,愣了一下:“你怎么来了?”
“他怎么样?”阮念念的声音发颤。
“老毛病了,累狠了就发烧。”程泽把苹果递给她,“劝他休息不听,非说要去看你的演出……”
话没说完,陆砚铭突然睁开眼,看到阮念念时,眼神瞬间冷了下来:“你来干什么?”
他的声音带着病后的沙哑,却像冰锥一样扎人。
“我来看看你。”阮念念把苹果放在床头柜上,想去碰他的额头,却被他偏头躲开了。
“看完了就走吧,”陆砚铭闭上眼,语气里的疏离像结了冰,“沈学长没陪你庆祝?”
阮念念的手指僵在半空,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攥住:“陆砚铭,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他睁开眼,眼底布满红血丝,里面翻涌着她看不懂的疲惫和烦躁,“我只是觉得……你和他站在一起,比和我舒服多了。”
“你在胡说什么!”阮念念的眼泪突然掉了下来,“我为了谁在这儿担心?你为了什么发这么大火?就因为我和沈学长正常排练?”
“正常排练需要靠那么近?”陆砚铭的声音陡然拔高,输液管里的液体晃出细小的漩涡,“正常搭档需要半夜还聊微信?阮念念,你有没有想过,我看到那些照片时,是什么心情?”
“我跟你解释过那是角度问题!”阮念念的声音在发抖,“你从来不听我说话!你只知道忙你的工作室,只知道怀疑我!”
“是,我忙!我忙着撑一个快要垮掉的烂摊子,不像你们学生,整天风花雪月!”陆砚铭的话像淬了毒的刀子,一句句往她心上扎,“我们本来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或许……”
“或许什么?”阮念念的眼泪掉得更凶了,声音却异常平静,“或许我们本来就不该在一起,对吗?”
病房里突然安静下来,只有输液器“滴答”作响。陆砚铭看着她通红的眼睛,那些没说出口的“对不起”堵在喉咙里,最终只化作一声疲惫的叹息。
阮念念转身跑出病房,没再回头。
走廊里的风很冷,吹得她发抖。她没带伞,任由冰冷的雨水打在脸上,和眼泪混在一起。原来沈砚书说得对,忙从来不是借口,是他心里的天平,早就悄悄偏向了他的世界——那个她努力踮脚也够不到的世界。
回到宿舍时,小夏吓了一跳:“你怎么淋成这样?陆砚铭呢?”
阮念念没说话,把自己关进卫生间,任由热水从头浇到脚。滚烫的水流烫得皮肤发红,却压不住心里的寒意。她摘下脖子上的星星项链,放在洗手台上,看着那小小的舞者剪影在水汽里模糊,像极了他们这段摇摇欲坠的感情。
第二天一早,程泽发来消息:“他退烧了,让我跟你说对不起。”
阮念念盯着消息看了很久,最后把手机调成了静音。
窗外的银杏叶落了满地,像铺了层碎金。阮念念抱着膝盖坐在窗边,突然想起陆砚铭送她项链时说的话——“像星星一样,一直发光”。
可星星也有被乌云遮住的时候啊。
她不知道这场突如其来的“冬雪”,要下到什么时候才能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