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吞面店的吊扇“嘎吱嘎吱”转着，把猪油香和竹升面的碱水味搅在一起，往人鼻子里钻。林致恒捧着搪瓷大碗，汤面的热气熏得他眼镜片起了层雾，他干脆摘下来搁在桌角，露出双还带着些许迷茫的眼睛。
林一今呼噜噜吞下半碗面，筷子在碗底扒拉着找云吞，含混不清地说：“林先生，这汤底绝了吧？我跟你说，老板他爹以前是御厨，就这吊汤的手艺，全九龙找不出第二家。”
林一武坐在对面，背脊挺得笔直，面前的面没动几口，右手始终搭在腰侧。那里藏着枪。他眼神像雷达似的扫过店里的食客，从穿背心的壮汉到扎羊角辫的小姑娘，最后落回林致恒身上，低声道：“安全，未发现危险源。”
林致恒有些无语，他刚重生，原身还是个没啥钱的光棍，出来吃个饭谁要砍他？他又不是渣渣辉。舀了勺汤，滚烫的液体滑过喉咙，熨帖得他胃里暖烘烘的。他这才感觉自己真正活过来了，不再是那个在 2025年暴雨里挣扎的魂，而是这具 1980年的躯壳。他的记忆就也残缺了大部分，能记起来的片段极其有限。他现在在想如果活到2025年记忆会不会恢复呢？摇摇头不去想了，顺其自然吧。
“一今，”他放下勺子，指尖在碗沿敲了敲，“接下来该怎么做？系统……咳咳，那个啥也没给什么任务，我这儿.......”
林一今正把整只云吞塞进嘴里，闻言噎了一下，赶紧灌口汤顺顺，抹了把嘴说：“没任务才好啊！自由发挥空间大。依我看，先抓眼前的重头戏。伦敦金。”他凑近林致恒小声说道，一边伸手在桌上比划，“信息上不是说了，中东那边要出幺蛾子，金价会在 72小时内飙个高峰。这不就跟天上掉金砖似的，不捡白不捡啊。”
“做多？”林致恒想起刚才的话，试探着问。他对金融一窍不通，上辈子最多买过余额宝，连股票 K线图都看不懂。
“对喽！”林一今打了个响指，“低买高卖，简单粗暴。咱们把一亿港币砸进去，按系统给的点抛，少说能捞回两个亿。有了这笔启动资金，以后想干嘛不行？开工厂、买地皮、搞航运……”他越说越兴奋，眼睛发亮，“实在不行，把对面那栋楼买下来改造成夜总会，夜夜笙歌，不比在这破面馆啃云吞强？”
林一武冷冷插了句：“任务优先。”
“吃个面都堵不上你的嘴。”林一今白了他一眼，又转向林致恒，“林先生，他就这德行，您别介意。说真的，这波黄金行情必须抓住。1980年的港岛什么都缺，就是不缺机会。您手里有系统这金手指，还有两百号能打的，不搞点大动静出来，都对不起重生这一遭。”
林致恒沉默了，到底谁是重生的？
他看着碗里漂浮的虾子，想起上辈子 996的社畜生活，每天对着电脑屏幕发呆，最大的梦想是攒够钱买个小公寓。而现在，一亿港币就躺在银行账户里，还有群能为他动枪的“手下”。
“我没做过这些。”他低声说，“为什么是我？系统……为什么选我？”
这个问题他从醒来到现在一直憋着。他既不是金融奇才，也不是特种兵，就是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上班族，唯一的特长可能是泡面三分钟能精准掌握水量。
林一今挠了挠头，一脸无所谓：“谁知道呢？可能系统看您顺眼？或者您上辈子拯救过银河系？管他呢，捡着便宜就占呗！您不懂没关系啊，我懂！30个操盘手个个都是精算鬼才，闭着眼睛都能把钱赚回来。”
他凑近了些，声音压得更低：“您就当甩手掌柜，签个字，点点头，剩下的交给我们。亏了算我的。当然了，我没钱，不过有系统在，不可能亏。”
林致恒看着他眼里的笃定，又看了看林一武紧绷的侧脸，突然觉得这事儿好像真能成。他一个死过一次的人，还有什么可输的？
“行。”他深吸一口气，拿起筷子夹起个云吞，“就按你说的来。具体怎么操作？”
“这就对了！”林一今拍了下手，差点把桌子上的醋瓶震倒，“第一步，先搞个壳公司。”
“壳公司？”
“就是皮包公司，看着高大上，暂时不对外营业，专门用来操作这笔资金。”林一今解释道，“名字我都想好了，叫‘维港金利丰金融集团’，英文名 HarborVest Capital Group，听着就像那么回事儿。注册地址就用中环那间办公室，门面得撑起来。”
他从口袋里掏出个小本本，翻开哗啦啦写着什么，嘴里念念有词：“第二步，把我们这30个操盘手分成 6组。纽约一组，那边是金融中心，消息最灵；伦敦一组，黄金交易的老巢，必须有人盯着；东京一组，小鬼子的钱好赚；新加坡一组，东南亚枢纽；日内瓦一组，避税天堂，方便资金周转；最后留一组在香港，跟咱们随时对接。”
林致恒听得一愣一愣的，好家伙你还是个热血青年：“这么多地方？来得及吗？”
“放心，早有准备。”林一今晃了晃手里的小本本，“签证、机票、当地联络人，系统都安排好了。操盘手们现在就能动身，最晚明天早上，六个地方全到位。”
他突然压低声音，神神秘秘地说：“林先生，我给您交个实底儿，这些操盘手绝非寻常意义上的仿生人。他们的大脑就是精密的金融数据库，存储着未来四十年的金融风云变幻，股灾的惊涛骇浪、泡沫的虚幻繁荣、牛市顶点的辉煌璀璨，一切金融市场的关键节点与走势，他们皆了如指掌、洞若观火。
凭借着这般超凡的“先知”能力，莫说是精准捕捉黄金短线的转瞬即逝之机，从中大赚一笔，就算让他们奔赴华尔街那片全球金融的“角斗场”，也定能在那群金融大鳄间游刃有余，将对手玩得团团转，让那些平日里趾高气昂的金融精英们叫苦不迭、哭爹喊娘。
不过呢，受制于系统设定，他们无法越过您直接做出决策，一切行动皆以您的指令为尊。”
林一武这时终于动了动筷子，夹起一根面条：“武装组可以随时同步部署，各组配备 11名护卫，携带微冲，迫击炮2门，PF89式单兵火箭筒一人一个......”
林致恒本来听林一今说的像模像样，结果听到林一武的话瞬间瞪大双眼，好家伙，你们说的抓短线，割韭菜合着是字面意思是吧，呵呵，确实是能割得对方哭爹喊娘。
“哎哎哎，卧槽！我说一武，咱们不至于不至于。”林一今赶紧摆手，“就是去操盘，又不是去抢银行。带把手枪意思意思得了，搞那么大阵仗，回头被国际刑警盯上，麻烦。”
林一武没理他，只是看着林致恒，等他拍板。
林致恒看着两人一唱一和，突然觉得这组合还挺有意思。一个激进冒失，一个谨慎过头，倒像是天生的搭档。
“就按一今说的分组。”他沉吟道，“护卫还是要的，低调点就行。另外，壳公司的注册手续，尽快办。”
“得嘞！”林一今把小本本揣回兜里，三两口扒完剩下的面，擦了擦嘴站起身，“我现在就去安排。林先生，您是先去银行转钱，还是先去尖沙咀看房子？那顶层复式真的不错，带私人泳池的！”
“先去银行。”林致恒也放下碗，“正事办完再说别的。”
“懂了，您这是干大事的范儿！”林一今笑嘻嘻地应着，冲老板喊了声，“结账！记我账上！”
老板在灶台后探出头，扯着嗓子回：“阿今，你都欠三顿饭了！再赊账，下次给你汤里加黄连！”
“抠门！”林一今撇撇嘴，还是掏出钱包付了钱，转头对林致恒说，“您看，连面馆老板都知道我是个靠谱的，欠账都敢让我欠三顿。”
林致恒没接话，只是拿起桌角的眼镜戴上。镜片后的世界重新变得清晰，吊扇还在转，食客们依旧埋头吃面，窗外的阳光斜斜地照进来，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这就是 1980年的港岛，粗糙、鲜活，充满了未知的可能。
他站起身，林一武立刻同步站起，像道移动的屏障护在他身侧。林一今已经拉开了店门，潮湿的热气混着街声涌进来。
“走了林先生，”林一今回头笑，露出两排白牙，“咱们去汇丰银行，让那些穿西装的看看，什么叫财神爷上门。”
林致恒嗯了一声，跟着他们走出面馆。阳光落在他脸上，有点烫，却让他莫名地觉得踏实。虎口的疤痕似乎不那么刺眼了，掌心的油墨早已蹭掉，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粗糙而真实的触感。
他不知道未来会怎样，也不知道系统为什么会选中自己。但此刻，看着身边这两个画风迥异的“手下”，想着银行账户里的一亿港币，还有即将掀起的金融风浪，他的心脏跳得格外有力。
或许，真的可以做点什么。
林致恒深吸一口气，迈步走进了 1980年的喧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