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学聚会的日子像片被风吹动的叶子，打着旋儿就飘到了眼前。辛乐和江望还有几天就要开学，傍晚的暑气还没散尽，三人正挤在宋怀川家的沙发上打游戏，手柄碰撞的声音混着电视里的音效，热热闹闹地漫在客厅里。
宋怀溪从里屋走出来时，白衬衫的袖口挽到小臂，手里捏着对银色耳钉，正对着穿衣镜往耳朵上按。院子里的葡萄架下，怀溪妈妈摇着蒲扇，爸爸躺在藤椅上哼着小曲，见她出来，妈妈抬头说：“开车慢点，晚上路黑。“
“知道啦。“怀溪对着镜子歪了歪头，又把手伸到爸爸面前晃了晃，“好看不？“
怀溪爸爸从报纸后露出眼睛：“少贫嘴，别把我车刮花就行。“
“爸！“怀溪嗔怪着瞪了他一眼，转身朝隔壁院子喊，“辛禧！好了没？再不走就迟到了！“
隔壁的辛禧正站在镜子前，浅蓝色的连衣裙裹着身体，腰线掐得恰到好处，裙摆垂到膝盖上方，露出纤细的小腿。只是领口开得比她预想的低，弯腰时能看见精致的锁骨，稍不注意就会走光。她伸手拽了拽领口，镜子里的自己陌生又熟悉，像被裹在一层柔软的糖衣里，甜得有些不真实。
“太隆重了吧......“她小声嘀咕，指尖划过珍珠领口，正犹豫着要不要换件保守点的，隔壁的催促声又响起来。
“来了来了！“辛禧套上肉色高跟鞋，鞋跟踩在青石板上，发出清脆的“嗒嗒“声，像敲在鼓点上。
推开宋怀溪家的院门时，怀溪正对着镜子摆弄头发，听见声音回头，眼睛瞬间亮了：“我的天，辛禧，你这也太好看了吧！“
辛禧不自然地扯了扯领口：“会不会太隆重了？我总觉得......“
“隆重什么呀，“怀溪妈妈从葡萄架下走过来，手里还摇着蒲扇，“现在的小姑娘都这么穿，显身材。哪像我们家怀溪，整天牛仔裤T恤，跟个假小子似的。“
辛禧笑着看向怀溪，忽然指了指她的耳朵：“左边耳钉没戴。“
“啊？“怀溪手忙脚乱地摸向耳朵，转身就往屋里跑，“等我两分钟！“
屋里的游戏声戛然而止，宋怀川、辛乐和江望三个人扒着门框探出头来。辛禧正跟怀溪爸妈说着话，听见动静回头，正好对上三双眼睛。
“辛禧姐！“宋怀川吹了声口哨，“你今晚肯定能把张宗庭拿下，谁看了不迷糊啊。“
“就是，“辛乐跟着点头，眼睛在姐姐身上转了圈，“我姐的肉都长在该长的地方了。“
江望站在最后，没说话。他的目光落在辛禧的裙摆上，浅蓝色的布料像浸了月光，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晃动。领口的珍珠闪着细碎的光，勾勒出好看的颈线，他甚至能想象出弯腰时会露出的风景——可这风景，是为另一个男人准备的。心脏像被什么东西攥住了，闷闷地疼，指尖在身侧蜷了蜷，又慢慢松开。他只是个弟弟，连多看一眼都显得逾矩，只能任由那点酸涩从心脏漫到四肢百骸。
辛禧感觉到一道炙热的目光，转头时正好对上江望的眼睛。他的眼神很深，像藏着片海，可她刚要细看，那片海就结冰了，只剩下平静的湖面。江望朝她笑了笑，又变回那个安静的少年，只是睫毛垂得更低了些，遮住了眼底翻涌的情绪。
“好了好了！“怀溪从屋里跑出来，耳钉戴得歪歪扭扭，“宋怀川让开点，别挡路！“
车子驶出家属院时，暮色已经漫过屋顶。怀溪开着车，时不时从后视镜里看辛禧：“说真的，张宗庭要是见了你这样，不回头才怪。“
辛禧没说话，只是望着窗外掠过的路灯，光影在她脸上明明灭灭。高跟鞋的鞋跟抵着脚垫，有点硌脚，却让她莫名生出些底气，像踩着双隐形的铠甲。
酒店的水晶灯亮得晃眼，门口的服务生穿着笔挺的西装，见怀溪报出名字，恭敬地领着她们往里走。宴会厅里已经坐了不少人，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说话，看见辛禧和怀溪进来，声音突然静了几秒，随即响起低低的议论声。
“那是辛禧吧？变化好大啊。“
“她旁边是宋怀溪？还是那么飒。“
辛禧的脸颊有点烫，下意识地又拽了拽领口。怀溪拍了拍她的背：“别怕，你今天就是主角。“
她们被拉到一张圆桌旁，同桌的几个同学都露出惊讶的表情。“辛禧，真是你啊？“以前的班长推了推眼镜，“差点没认出来，越来越漂亮了。“辛禧笑着道谢。
“张宗庭还没来？“怀溪问旁边的女生。
“早来了，在那边跟老板说话呢，“女生朝角落努了努嘴，“听说这家酒店就是他开的，现在可是大老板了。“
怀溪戳了戳辛禧的胳膊，压低声音：“别急，大人物都压轴。“
张宗庭进来时，全场的目光都被吸了过去。他穿了件深灰色西装，没打领带，衬衫领口松开两颗扣子，露出清晰的锁骨。比起大学时的青涩，现在的他轮廓更硬朗，眼神里多了几分商场上的从容，笑起来时眼角的细纹都透着成熟的魅力。
他一眼就看见了辛禧，径直走过来，手里还端着杯红酒：“好久不见，辛禧。“
辛禧站起来时，高跟鞋差点崴了下。“好久不见。“她的声音有点发紧。
“你变了好多。“张宗庭的目光在她身上停留了几秒，带着毫不掩饰的欣赏，“比以前更......迷人了。“
怀溪凑到辛禧耳边：“看见了吧，魂都被你勾走了。“
辛禧的心跳有点快，像揣了只小兔子，指尖捏着酒杯，冰凉的触感让她稍微冷静了些。她知道自己今晚的样子很不一样，领口的珍珠，裙摆的弧度，甚至高跟鞋踩出的节奏，都是精心设计过的——为了眼前这个即将到来的重逢。
整场饭局，张宗庭的目光总时不时落在辛禧身上。聊起大学时的趣事，他会特意问她的近况；有人起哄喝酒，他会不动声色地替她挡掉；甚至夹菜时，都会绕开她不吃的香菜。
辛禧的心像被猫爪挠着，又慌又乱，却忍不住泛起点甜。
宴席散场时，张宗庭特意等在门口。“辛禧，“他递给她手机，“加个微信吧，以后常联系。“
辛禧扫码时，手指有点抖。他的手机屏幕上是只猫的照片，和大学时他养的那只很像。“你还养猫啊？“她没话找话。
“嗯，跟以前那只很像。“张宗庭笑了笑，目光落在她的领口，“裙子很漂亮。“
辛禧的脸瞬间红了，刚想说什么，就被旁边起哄的同学打断：“哟，这是要旧情复燃啊？“
张宗庭顺势抱了抱她，“改天请你吃饭。“他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带着淡淡的酒气。
他的拥抱很轻，却像道电流，从肩膀窜到心口。辛禧僵在原地，直到被怀溪拽着往外走，才回过神来。
***回家的路上，车里弥漫着淡淡的酒气。怀溪开着车，突然笑了：“刚才脸红得像猴屁股，还说不心动？“
“有点......“辛禧小声说，想起刚才那个拥抱，心跳又快了几拍，“像小鹿乱撞。“
怀溪被逗笑了：“出息。“
回到家属院时，已经快十一点了。辛禧推开院门，看见父母正坐在院子里泡脚，木盆里的热气腾腾地往上冒。“回来了？“母亲抬头看了她一眼，“玩得开心吗？“
“嗯，挺开心的。“辛禧换着鞋，手机突然震了下，是微信好友申请，备注是“张宗庭“。她的嘴角忍不住往上扬。
座机突然响了，尖锐的铃声在安静的夜里格外清晰。
“我接吧。“辛禧走过去拿起听筒，“喂？“
“是我，江望。“电话那头的声音有点哑，像蒙着层纱。
“江望啊，“辛禧笑了笑，“找辛乐吗？她还在怀川家打游戏呢。“
“不是，“江望顿了顿，“她的物理试卷落我这儿了。“
“我让她回来给你回电话。“
“不用了。“他又沉默了几秒，突然问，“你今晚......开心吗？“
辛禧愣了下，觉得这问题有点奇怪，却还是老实回答：“挺开心的，见到很多老同学。“
“那就好。“江望的声音轻得像叹息，“晚安。“
“晚安。“
挂了电话，辛禧还握着听筒，有点纳闷江望怎么突然问这个。但很快，张宗庭的微信消息就把这点纳闷冲散了——他发来一张猫咪的照片，配文：“它好像很喜欢你。“
辛禧笑着回复，指尖在屏幕上敲得飞快。
电话那头的江望挂了线后，只是握着听筒站在黑暗里，客厅的窗户映着对面楼宇的灯光，亮得刺眼。他能想象出她此刻的样子，大概是笑着的，眼睛弯成月牙，和今晚在宋怀川家时一样，只是那笑容，是为另一个人绽放的。
窗外的风吹过，带着夏末的凉意，吹不散他胸口的闷痛。他知道自己没资格难过，却还是忍不住想起她穿着蓝裙的样子，珍珠在领口闪烁，像撒在伤口上的盐，疼得人喘不过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