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六的傍晚，夕阳把客厅的地板染成蜂蜜色。辛禧蜷在沙发里看电视，屏幕上的言情剧正演到狗血处，女主角的哭声混着窗外的蝉鸣，懒洋洋地漫在空气里。辛乐在里屋刷手机，时不时发出一两声轻笑。
“辛禧！“院门外传来宋怀溪的声音，带着点雀跃的尾音，“逛街去不去？换季了，该添新衣服了。“
辛禧趿着拖鞋开了门，宋怀溪正站在石榴树下，白T恤配牛仔短裤，手里还转着个车钥匙。“刚想给你打电话呢，“她往屋里探了探，“阿姨叔叔不在家？“
“去我姥姥家了，今晚不回来。“辛禧侧身让她进来，刚转身就被个小影子绊了下。
辛乐不知从哪儿冒出来，抱着个抱枕贴过来，眼睛亮晶晶的：“姐，你们是去买同学聚会穿的衣服吗？“
“小机灵鬼。“辛禧捏了捏她的脸颊，指尖触到细腻的皮肤，“谁告诉你的？“
“宋怀川说的呗。“辛乐撇撇嘴，“他那张嘴，就跟没装门似的，什么都往外漏。“
宋怀溪闻言啧了一声：“下次得防着他点，我跟他说要偷偷买游戏机，别再被他捅出去。“
“男生都这样，粗线条。“辛禧笑着往门口走，抓起搭在衣架上的帆布包，“乐乐你跟不跟我们区？“
辛乐摇摇头，“哎等等！“辛乐突然想起什么，“宋怀川今天干嘛去了？“
“下班时看见他背着球包出门，“宋怀溪想了想，“说去找江望打球，好像约了别的学校的比赛。“
辛禧和宋怀溪刚走出院门，就听见屋里的座机“叮铃铃“响起来，声音脆生生的，像颗被敲响的玻璃珠。
商场里的冷气裹着香水味扑面而来，和外面的燥热像两个世界。宋怀溪在女装区转了两圈，突然抽下件浅蓝色的丝绸连衣裙，衣料轻飘飘的，领口缀着细碎的珍珠。“试试这个。“
辛禧捏着裙摆看了看，领口开得比她平时穿的低些，裙摆还不到膝盖：“会不会太暴露了？“
“暴露才好呢。“宋怀溪把她往试衣间推，“想让张宗庭眼前一亮，就得跟以前不一样。你总不能还穿高中时的运动服吧？“
“谁说要给他看了......“辛禧嘟囔着，脚步却没停。试衣间的门关上时，她望着镜子里的自己，忽然想起大学时张宗庭第一次夸她好看，也是穿了件浅蓝色的裙子，在图书馆的窗边，阳光落在书页上，他说“你今天像颗薄荷糖“。
“出来看看！“宋怀溪在外面敲了敲门。
辛禧深吸口气拉开门，裙子的腰线掐得正好，衬得腰肢细细的，珍珠在锁骨处闪着微光。宋怀溪眼睛一亮，连忙掏出手机：“别动别动，我拍张照。“闪光灯亮了两下，她把照片凑过来，“你看，又甜又有点小性感，绝了。“
辛禧看着照片里的自己，嘴角不自觉地往上扬：“行吧，就这件。“
两人又转了会儿，宋怀溪挑了套丝绸白衬衫配阔腿裤，站在镜子前转了圈，干练得像刚从谈判桌上下来。“怎么样？是不是气场两米八？“
“像要去收购公司。“辛禧笑着帮她理了理衬衫领口，“不过挺适合你。“
电影散场时，暮色已经漫过街角的路灯。两人并肩往家走，晚风带着点凉意，吹起辛禧的发梢。宋怀溪踢着路边的小石子，突然问：“要是......我是说要是，张宗庭跟你提复合，你答应吗？“
辛禧的脚步顿了顿，影子被路灯拉得长长的，像条沉默的蛇。“应该会吧。“她轻声说，声音被风吹得有点散，“毕竟是初恋啊。“
“哎，“宋怀溪叹了口气，“初恋就是根刺，扎在肉里，不管疼不疼，总忘不了。“
“他也没伤害过我。“辛禧笑了笑，想起分手那天，张宗庭站在宿舍楼下，手里攥着杯她爱喝的奶茶，说“我累了，辛禧，我们都太年轻了“。那时候她哭了整整一夜，觉得天塌了，现在想想，不过是两个刺猬想拥抱，却扎得彼此生疼。“可能现在成熟点，就能好好相处了。“
宋怀溪没再说话，只是往她身边靠了靠。
俩人正走着，迎面撞见两个小身影，辛乐正拉着林书越往前跑，书包带子歪在肩上。“姐！怀溪姐！“辛乐老远就喊，声音脆得像风铃。
“跑这么急干嘛？“辛禧停下脚步，看着她们俩气喘吁吁的样子。
“去看江望和宋怀川打球！“辛乐指着不远处的体育场，灯光从铁栅栏里透出来，混着喧闹的人声，“他们跟别的学校打比赛，可激烈了！“
“姐姐你们去不去？“林书越也仰起脸，眼睛亮晶晶的，像落了星星。
“不去了吧，有点累。“辛禧揉了揉太阳穴，逛街加上看电影，腿都酸了。
“去嘛去嘛！“宋怀溪突然来了兴致，拉着她就往体育场走，“我还没看过宋怀川那小子打球呢，看看他是不是吹牛。“
体育场的铁门还没走近，就听见震耳欲聋的欢呼，像潮水似的涌过来。进去才发现，观众席上几乎坐满了人，大多是年轻的小姑娘，手里攥着矿泉水瓶，眼睛直勾勾盯着球场。零星几个男生和遛弯的大叔混在中间，显得有点格格不入。
“找个地方坐下。“宋怀溪拉着辛禧往后排走，找了两个空座位。
辛禧刚坐下，就被场边的欢呼声惊了下。穿红色球衣的男生刚投进个三分，场下的女生尖叫着往前涌，像被磁铁吸住的铁屑。“年轻真好啊。“她笑着跟宋怀溪说，想起自己高中时，也总追着张宗庭的篮球赛跑，给他递水时能紧张到手抖。
“是不是想起张宗庭了？“宋怀溪促狭地撞了撞她的胳膊，“那时候你看他打球，眼睛都快粘人家身上了。“
辛禧没否认，只是笑了笑。场上的哨声突然响了，中场休息。
林书越和辛乐拎着水跑下观众席，直奔球员休息区。宋怀川正扯着球衣擦汗，看见她们眼睛一亮，伸手就要去抢水。江望坐在旁边的长椅上，仰头喝着水，喉结滚动，汗水顺着脖颈往下滑，把球衣的领口浸得发深。
辛乐不知说了句什么，抬手往观众席指了指。江望和宋怀川同时抬头望过来，目光精准地落在辛禧和宋怀溪身上。
辛禧笑着冲他们竖了竖大拇指，阳光落在她脸上，眼睛弯成了月牙。江望的嘴角似乎动了动，也不知道是笑了还是没笑，只是拿起水瓶又喝了一口。
宋怀溪则指了指自己的脑门，示意宋怀川擦汗。宋怀川立刻来了精神，猛地把球衣拽了下来，露出结实的胳膊和还没完全成型的腹肌，引得场边女生一阵尖叫。
“人来疯。“宋怀溪翻了个白眼，嘴角却忍不住往上扬。
辛禧的目光落在江望身上。他没脱球衣，只是安静地坐着，头发被汗水打湿，贴在额头上，侧脸的线条在灯光下格外清晰。林书越递给他一张纸巾，他接过来，说了句什么，林书越的脸突然红了，低下头去拧瓶盖。
“你看底下那四个，“宋怀溪碰了碰辛禧的胳膊，声音压得低低的，“是不是有点意思？“
辛禧顺着她的目光看去，辛乐正踮着脚给宋怀川擦汗，宋怀川故意歪头躲开，逗得辛乐追着他打；另一边，林书越把拧开的水递给江望，手指不小心碰到他的手，像触电似的缩了回去。
“我磕辛乐和宋怀川。“宋怀溪笑得一脸姨母相，“欢喜冤家。“
“我倒觉得林书越和江望挺配，“辛禧摇摇头，“江望稳重，林书越文静。“她顿了顿，想起江望小时候总跟在辛乐身后，又补充道，“或者江望和辛乐？毕竟是青梅竹马。“
“你连自己妹妹都磕？“宋怀溪被逗笑了，“我跟你说，江望肯定不喜欢辛乐。“
“怎么会？他一直挺照顾乐乐的。“
“照顾不代表喜欢。“宋怀溪叹了口气，“你呀，就是太迟钝。林书越看江望的眼神，那叫一个明显，可江望......“她摇摇头，“这小子藏太深了，看不出来喜欢谁，一点都不像高中生，太成熟了。“
辛禧沉默了。场边的灯光落在江望身上，他正低头听宋怀川说话，侧脸的轮廓在光影里显得有些单薄。她想起江望小时候，总是安安静静地跟在大人身后，不怎么说话，像只警惕的小兽。父亲走得早，母亲改嫁后，他更是像突然被抽走了孩子气，一夜之间长大了。
“也是没办法，“她轻声说，“寄人篱下，总得懂事点。“
下半场的哨声吹响时，宋怀川像打了鸡血，在场上跑得飞快，和江望配合得格外默契。江望控球时很低调，总能在最关键的时候把球传给宋怀川，引得场下阵阵欢呼。
最后三十秒，比分还平着。江望带球突破重围，眼看就要投篮，却突然一个转身，把球传给了三分线外的宋怀川。宋怀川跳起来，篮球在空中划出道漂亮的弧线，稳稳落进篮筐。
哨声响起的瞬间，全场都沸腾了。
宋怀川抱着江望跳起来，两人撞在一起，汗水混着笑声溅在彼此身上。江望笑着推开他，顺手撩起球衣擦汗，露出线条分明的腹肌，场下的女生尖叫得更厉害了。
“嚯，这小子皮囊确实不错。“宋怀溪吹了声口哨，“现在的小姑娘就吃这一套。“
“可不是嘛。“辛禧点点头，想起自己高中时，班里最受欢迎的男生，也是这样打完球后露出结实的胳膊，引得女生们窃窃私语。
四人走到观众席下时，宋怀川还在兴奋地比划着刚才的三分球，唾沫星子横飞。“看见没看见没？最后那个球，帅不帅？“
“帅帅帅，“宋怀溪笑着踹了他一脚，“赶紧把衣服穿上，小心着凉。“
辛禧看着江望，他的球衣还湿着，贴在身上，勾勒出清瘦却有力的线条。“你们配合得真好。“她由衷地说。
江望的目光落在她手里的购物袋上，袋子上印着商场的logo。“买了新衣服？“他问，声音有点哑，大概是喊得太用力。
“嗯，给同学聚会准备的。“宋怀溪抢在辛禧前面回答，冲他挤了挤眼睛，“这可是你辛禧姐为同学会准备的战袍“
江望没说话，只是点了点头，目光在购物袋上停留了几秒，又移开了。
在体育场门口道别时，辛禧看着江望和林书越往公交站走。林书越一直在说什么，手舞足蹈的，江望偶尔“嗯“一声，脚步却没停。
走到公交站，林书越突然停下脚步，小声问：“江望，你有没有喜欢的女生啊？“
江望的脚步顿了顿，路灯的光落在他脸上，一半亮一半暗。“没有。“他说，声音很轻。
林书越的肩膀垮了垮，没再说话。公交车来了，她上车前回头看了一眼，江望还站在原地，影子被拉得很长很长。
江望往家走时，晚风带着点凉意。他想起辛禧手里的购物袋，想起宋怀溪说那是为同学聚会准备的，想起宋怀川跟他说的话——“张宗庭也会去，说不定要复合“。
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闷闷的。他踢着路边的石子，石子滚了几圈，撞在墙上，弹了回来。就像他对辛禧的心思，明明知道该远远看着，却总忍不住往前凑，最后只能被弹回来，撞得生疼。
路灯一盏盏亮过去，把他的影子拉了又短，短了又长，像个说不出的心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