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几次远远见过他挑水上山,帮五保户修屋顶,就再没别的印象。
那人脾气确实冲,有人和他搭话,他往往只应一句,多了就不耐烦。
村里姑娘私下议论他,都说他眼神太冷。
“苏苏,吃饭啦!”
赵平江的声音从外面传来。
赵苏苏正坐在屋内发愣,听见喊声立刻回过神来。
她站起身,先走到窗边把窗户推开,接着又拉开屋门,快步朝院外走去。
“来了!”
她一边答应,一边顺手把早就准备好的水递给哥哥。
“哥,喝水。”
水是早晨从后山泉眼接的,。
她专门挑了个干净的陶罐装着。
赵平江仰头“咕咚咕咚”喝了个干净,喉结上下滚动,一口气喝到底。
他抹了把嘴,才抬头看她。
“脸色比之前好多了。嘴唇不发白了,眼下也不发青。我今天可看见大热闹了!”
“啥热闹啊?”
“许玉珠跑去李家逼婚,被李毅他娘骂得狗血淋头!”
赵平江咧嘴直笑,脸上还带着兴奋的红晕。
“王春花抄起扫帚就要打她,吼着说她不要脸。说她半夜故意在河边跌倒,等李毅路过就尖叫,装出被野狗追的样子。”
“还说啥‘这种倒贴货也值八两聘礼?别做梦了!’”
赵平江学着王春花扯着嗓子骂人的样子,把腰一叉,眉毛一竖。
赵苏苏听完没忍住,笑得弯下腰,手直拍大腿。
说着说着,赵平江忽然一拍脑门,抬手用力在额头拍了一下,发出清脆的响声。
“哎哟,对了!你出嫁前,我得先把那八两银子给你拿到手!那个老妖婆最会搅事,要是她插手搅和,李毅啥时来提亲都说不准。聘礼拖着拖着,说不定就没了,真到了那时候,咱们可就白忙活了。”
“还是哥你想得细。”
赵苏苏连连点头,眼神认真。
“有王春花那种人掺和,八两银子真不好说。她要是动了心思,能想出一堆法子拖着。咱们还是早点拿到手,心里才踏实,不然天天提心吊胆的,也不安心。”
两兄妹说说笑笑,脚步轻快地走到饭桌旁,各自拉过板凳坐下。
刚一落座,赵苏苏就注意到许玉珠坐在桌角,低着头,眼眶微红。
梁有花坐在她对面,脸色阴沉,嘴唇紧紧抿着。
只有赵来孝坐在主位,低头吃饭,神情平静。
赵平江和赵苏苏根本不在乎他们啥表情。
两人各自端起自己的饭碗,低头扒了几口饭。
饭菜吃到差不多,两人便放下碗筷,站起身来,也没打招呼,抬腿就走。
“你瞧瞧!你瞧瞧这两兄妹!”
梁有花终于忍不住,猛地拍了一下桌子。
可到底没敢发作。
谁让她嫁进赵家这么多年,没给赵来孝生个儿子。
正因为赵平江是他亲生的独苗,是赵家唯一能传宗接代、养老送终的男丁。
赵来孝才总是偏着这两个小家伙。
凡事都先想着他们,连家里这点银钱往来。
梁有花看在眼里,恨在心里,却又无可奈何。
“玉珠,你过来。”
等收拾完碗筷,厨房里没人了。
梁有花立刻板着脸,低声叫许玉珠跟她走。
这婚事绝不能黄。
“苏苏,咱爹现在一个人在堂屋,我赶紧去要银子!”
赵平江站在院子里,眼睛一转。
一看梁有花带着许玉珠往西厢房走。
他立马溜进堂屋。
赵苏苏点点头,站在院门口,没有跟上去。
她心里清楚,自己要是露面,估计一文钱都拿不到。
爹最怕她开口要东西,一见她靠近就躲。
还是大哥有办法,最会拿捏亲爹的脾气,知道什么时候该软,什么时候该硬。
第二天一大早。
天刚亮,赵苏苏刚起床,正在洗脸,就听见哥哥在院外喊。
“苏苏,快点!洗完脸就收拾,咱们去镇上买嫁妆啦!早去早回,趁街上人少!”
“来啦!”
她利落地跳上哥哥早已准备好的牛车。
牛车咯吱作响,赵平江坐在车辕上,轻轻抖了抖缰绳。
老牛迈开步子,慢悠悠地朝村外走去。
刚出村不远,四陆安静,路上没有行人。
赵平江左右看了看,确认确实没人注意这边。
这才迅速从怀里掏出一包用布裹得严严实实的东西。
他打开布包,露出里面整整齐齐的十二两,直接塞进妹妹手里。
“拿着,你的。”
赵苏苏低头看了看手中的银子,有些吃惊。
随即抬头看向哥哥,嘴角扬起,冲他比了个大拇指。
“真弄到手了?我还以为没那么容易。那多出的四两是怎么回事?当初说好的不是八两吗?”
“那四两是给你当压箱底的钱。”
“我不能只给八两就完事。你是女孩,以后嫁人、置办东西,总得有点私房钱。这四两你贴身收着,别让人知道,更别让陆家人发现,他们要是知道了,肯定要想办法拿走。”
“哥,你太厉害了!”
赵苏苏声音轻快,带着笑意。
“梁有花肯定气坏了。我今早看见她,脸绷得紧紧的,一句话都不说,走路都快冲撞人了,明显是心里不痛快!”
“嘿嘿,昨儿下午,我瞅准机会,趁老头一个人在堂屋喝茶,直接进去了。”
赵平江一边赶车,一边低声说。
“我没绕弯子,开门见山就说,八两银子给我,是你答应过的事。他一开始不想给,我就盯着他说,我答应给妹妹的东西,谁也别想拦着。他见我态度坚决,最后只能掏钱。”
赵苏苏听了,心里一酸,眼眶瞬间有些发热。
她低下头,手指轻轻摩挲着那块温热的银子。
“哥,你最疼我了。有你在,我心里就踏实。谁要是敢欺负我,你也肯定不会答应。”
“那是!”
赵平江咧开嘴,露出一口整齐的牙,笑得豪气十足。
“你是我的妹妹,谁要是敢动你一根手指头,我不光要骂回去,还得让他知道,得罪你,就得做好挨打的准备。我豁出命也得替你讨回公道!”
她微微仰头,鼻尖一酸,差点没忍住眼泪。
上辈子,他就是这样。
无论风雨多大,他都挡在她前面。
哪怕最后伤痕累累,也没让她受过一次真正的委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