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周后的清晨，周厉正踩着青莲剑步在矿洞入口的空地上练剑。
剑光在晨光里划出圆融的弧线，脚下游动的步法像踩着无形的棋盘，每一步都恰好避开地上的碎石。这要是换在一周前，他早被这些石子绊得鼻青脸肿了。
“不错不错，似模似样的了”灵蕴子叼着根狗尾巴草，蹲在旁边的腐朽的栏杆上晃悠，“就是剑招还差点意思，软绵绵的像揉面。”
周厉收剑回鞘，额头薄汗隐隐。这七天他过的是什么水深火热的日子？白天被灵蕴子用简易雷法劈，下午就被扔进矿洞面对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不得不说灵蕴子这个办法确实有他的作用。矿洞里的发霉空气、瓦斯、化工品的腐朽……普通人闻到都会难受的气体，不断冲击着身体的防线。
他的身体状况有了肉眼可见的变化，相比起一周前又“珠圆玉润”了些许，少了些枯槁的味道。
周厉用袖口抹掉额角的汗，瞥了眼蹲在栏杆上晃悠的灵蕴子，剑鞘往地上磕了磕：“老头子，咱们比划比划？别用法术啊。”
“我看你就是个哈锤子。”灵蕴子从栏杆上跳下来，狗尾巴草叼在嘴里晃悠，“道爷襁褓里就上了山，修道全真。就算不用道术，一巴掌也能呼死你。”
他从脚边踢起一根树枝到手里，要试了试韧性道：“道爷出三招你不被我击中，教你青城太极剑。”
灵蕴子话音刚落，手里的树枝就化作道残影抽向周厉面门。这一下又快又急，带着破空的锐响，周厉的眼中只看到迅速放大的黑影。
周厉对他早有防备，左脚尖在地上轻轻一点，右脚跟原地旋转，青莲剑步顺势展开。整个人像被风吹动的柳絮，斜着飘出半尺，树枝擦着他鼻尖扫过，带起的劲风掀得他额发乱飞。
“不错。”灵蕴子挑眉，手腕一抖，横扫改斜劈，直指周厉手腕。树枝在他手里活了过来，像条阴狠的毒蛇。
周厉不退反进，左脚向前踏出半步，右脚顺势在地上碾出个小圈，这次借着旋转的力道让身体矮下去半寸。
树枝擦着他肩头掠过，打在身后的岩壁上，断成了两截。这步法看着狼狈，却恰好卡在树枝变换方向的空档，连灵蕴子都忍不住“咦”了一声。
“还有两招。”老道扔掉断枝，欺身而上，手掌虚虚拢向周厉心口。这一掌看起来慢，却暗藏玄机。他的身形已经封死了所有闪避的角度，掌风里带着股沉稳的力道，正是太极里的“按”式。
周厉此时对步法有些心得，眼见灵蕴子欺身而上，不退不闪，脚步连错往他身侧滑去。
这一步角度刁钻，掌风擦着耳朵过去，人贴在了灵蕴子身前。同时这一近身，准确地打乱了灵蕴子后续准备。
“好小子，有点东西！还有一招。”灵蕴子立刻变招，周厉这一近身无疑是送羊入虎口，险之又险。
手腕猛地一沉，“按”式变“捋”，掌心像沾了胶水似的往周厉胳膊上贴。
这招阴损得很，一旦沾上就会借着对方的力道顺势一牵，能把人摔得四脚朝天。
正是太极里“引进落空”的精髓。
周厉自然是早有准备，刚才近身本是险中求胜，现在的一幕是一定会出现的。
胸有定计，身体自然先动起来：左脚尖猛地往灵蕴子裆下钻，借着半步的距离拧身旋腰，整个人像张被拉开的弓，贴着老头的胳膊肘滑了过去。
两人擦肩而过时，周厉能闻到灵蕴子身上的酒气，后背的衣服被掌风扫得猎猎作响。
“嘿！”灵蕴子又惊又喜，变招极快，左手化掌为指，屈指就往周厉后心戳。
这招是点穴的功夫，虽没用力，却快得让人避无可避。
周厉此时刚旋完身，重心还没稳住。眼看指尖就要戳中后心，猛地沉腰塌胯让气力聚往腰侧，硬是带着他往旁边横移了半寸。指尖擦着衣服划过，那一块皮肤泛起一阵酥麻。
灵蕴子顺势收掌，眼里异彩连连：“你这步法，现在真有点味道了。”
周厉喘着气站稳，后背已经沁出层汗。刚才那三招看似轻松，实则已经是他分尽全力的结果，稍微差池就会被击中。
他看着灵蕴子，眼里带着点得意：“现在能教了？”
灵蕴子没说话，转身捡起根还算直溜的树枝当剑，慢悠悠地摆出起势。
晨光里，他的动作舒展如行云流水，手腕转动时带着种奇异的韵律，明明是太极剑的架子，却透着股青城山独有的清逸之气。
“看好了，青城太极剑，重意不重形。”灵蕴子的声音沉了些，树枝在他手里像是悬崖青松，又像山中薄雾。
“起势要像山涧流水，看似慢，实则藏着劲。”他边说边演示，树枝划出的弧线越来越圆，脚步移动时像踩着看不见的圆圈，时而如清风拂柳，时而如猛虎下山，刚柔之间转换得浑然天成。
周厉看得入了神，他现在不像是在学剑法，而像是在对照记忆碎片。看看这成熟的剑法能不能把记忆串联起来。
灵蕴子手腕翻转，树枝斜指地面，“发力不在手腕，在腰腹，像甩鞭子似的，劲要从脚底顺着脊椎送上来。”
他特意放慢动作，让周厉看清脚底下的碾转、腰腹的拧动、手臂的延伸是如何连成一体的。
周厉没着急模仿，因为心里总觉得别扭。灵蕴子舞完整套剑法后，他总是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又找不出哪里不对。
灵蕴子拿着树枝，将动作拆解开来引导：“你看，转腕时要像拨琴弦，松而不泄，紧而不僵，让劲像水流似的淌出去。”
“太极剑，后发先至，避青入红。青城太极剑，再加八字，心神合一，形神兼备。”灵蕴子慢慢示范完，看着还在发呆的周厉。
周厉盯着地面上被晨光拉长的树影，扬起铁剑，开始缓缓模仿起灵蕴子的动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