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内,陆辞月看着身边两个沉甸甸的锦盒,方才的得意早已烟消云散。杏儿抱着锦盒,哭丧着脸:“小姐,那三千两是给将士们买寒衣的啊......老爷要是知道了......”
“慌什么!”陆怜月强作镇定地斥道,可指尖却不自觉地攥紧了帕子。
三千两银子,可以添置三千套寒衣了,如今却换成了两盒中看不中用的首饰。
她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慌乱:“不过三千两罢了,我自有办法应付。”
其实她心里早有打算——父亲给的一万两,她本就没打算全用在寒衣上,克扣下来的银子原是想偷偷存起来,如今不过是提前花了些。至于寒衣......到时候随便买些粗布棉衣应付了事便是,谁还真会去边关查验不成?
只是不知为何,陆绾绾临走时那眼神,总在她脑海里挥之不去,像一根细针,轻轻刺着她的心底,让她莫名地有些发慌。
很快就到了陆辞月赠送寒衣的日子。
今日的兵部门口围了不少人,三三两两议论着,显然都是冲她捐赠寒衣的事而来。
刚下马车的陆辞月扫视了众人一圈,惊喜的发现陆绾绾也在,没有她在,接下来的戏可要怎么唱呢。
“堂姐,你来的正好,站前头来,看的清楚些。”
陆绾绾任由她拉着,陆辞月把她推到显眼处,显然没安好心。
也好,她到要看看陆辞月要出什么招。
恰在此时,人群中突然传来一阵凄厉的哭喊:“各位贵人可要给我们做主啊。”一位粗布衣裳的妇人跌跌撞撞的扑倒在地。
陆辞月眉头微蹙,露出恰到好处的惊讶与怜悯:“这位大婶,何事如此伤心?”
妇人抬起头,众人不觉疑惑:“这不是怜幼堂的管事孙嬷嬷吗?”
孙嬷嬷恶狠狠的指向站在一旁的陆绾绾,声嘶力竭地喊:“就是她,昨日不分青红皂白拿鞭子抽打小花,还骂堂里的孤儿是贱种,不配活在世上。”
这话一出,兵部门口瞬间炸开了锅。
“什么?陆绾绾竟如此恶毒?”
“那些孩子本就可怜,怎么下得去手。”
陆辞月立刻红了眼眶,看向陆绾绾,语气带着心痛,:“堂姐,你怎能....怎能做出这样的事情,就算对我不满,也不该拿无辜孩童撒气......”她刻意拔高了声音,确保在场这么多人都能听到。
原本看热闹的众人目光齐刷刷的投向陆绾绾,有疑惑,有鄙夷,也有等着看好戏的。
人群角落里,常胜攥紧了拳头,眼底怒火熊熊。若不是王爷临行前嘱咐过要沉住气,他此刻早已冲上去揭穿这场拙劣的把戏。
陆绾绾却仿佛没看见那些刺眼的目光,她没有看向那哭喊的妇人,反而看向苏辞月,清脆的声音穿过人群的嘈杂:“堂妹的意思凭孙嬷嬷的一面之词就断定是我虐待了小花?”
陆辞月被她看得一窒,强装镇定道:“孙嬷嬷在怜幼堂管事多年,素来忠厚,怎会无故指认你!”
“哦?”陆绾绾挑眉,语气里带着几分玩味,“我也觉得,一个嬷嬷不会平白无故咬人,想必是得了主人的吩咐,才敢这般信口雌黄吧。”
陆绾绾看向孙嬷嬷,厉声问道:“你说我抽了小花?没记错的话,小花手上是有一块月牙胎记的。孙嬷嬷想必是看过她的伤势了,你倒是说说有胎记的是左手还是右手?”
孙嬷嬷眼神闪躲,支支吾吾道:“应该是右手吧....”
“嬷嬷可是确认了右手?”
“陆大小姐为难老奴啊,老奴这么大年龄了,哪里记得清楚是哪个手啊。”
“那你的意思是记不清哪只手,但是确定有月牙胎记是吗?”
“是...是..老奴就是这个意思。”孙嬷嬷额角冒汗,慌忙应道。
“各位可都听清楚了刚刚孙嬷嬷说的话了。”陆绾绾清脆的声音,让在场众人都能听到。
陆绾绾走近孙嬷嬷,拍了拍手,很快春桃就从人群中带上来一个女孩子。
“我就是小花。”说完,小花怯生生的举起双手,袖子滑落,众人看过去除了眼熟的冻疮,以及鞭子抽打的痕迹,并没有见到月牙状的胎记。
“赶紧把衣袖放下来。”陆绾绾伸手将小花揽进怀里。
这才八岁的孩子,不过是前日在怜幼堂多领了她半盒冻疮药,竟被孙嬷嬷打成这样。
“昨日绾姐姐送来馒头,还给了治冻疮的药。可她刚走,孙嬷嬷就把我们打了一顿,还逼着我们对外说,那些东西都是月姐姐给的,是绾姐姐打了我。”
小花的声音细若蚊蚋,却像投入静水的石子,在死寂的人群里荡开涟漪。
此刻周遭静得可怕,每个字都清晰地钻进众人耳中。
“你……你血口喷人!”陆辞月浑身一颤,指着小花的手都在发抖,“此事我毫不知情!”她猛地转头,眼神淬着冰看向孙嬷嬷,厉声道:“我让你掌管怜幼堂,你就是这么做事的?明日本小姐就把你发卖了!”
心里却在咬牙暗骂:废物!这点小事都办砸了!本想借着今日让陆绾绾颜面扫地,没想到反而给自己带来了污名,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孙嬷嬷脸色煞白,噗通一声又跪倒在地。
她一家老小都在陆府当差,此刻哪敢指认陆辞月,只能重重叩首:“是老奴鬼迷心窍!小姐向来宅心仁厚,都是我的错,与小姐无关啊……”
“不知我何时与孙嬷嬷结下了仇?我与你今日是第二次见面。”
陆辞月这么轻松想要脱身,怎么可能,这才只是开胃菜!
“老奴...老奴.....”
“圣旨到。”尖细的声音从不远处传了过来,也掩盖了孙嬷嬷的声音。
“陆氏辞月,心怀黎庶,冬日施粥于街巷,暖饥寒之腹;更念边关将士戍守辛苦,捐寒衣以御风霜,其心可嘉,其行可赞。如此仁善之举,实乃闺阁之范,朝野之楷。今特传此谕,彰其善德,望京中贵女皆效之。赏锦缎十匹、玉如意一对,以励其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