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巴掌,是替母亲打的。”沈知意冷冷道,“你们母女霸占我的东西多年,是时候物归原主了。”
沈令仪见状,便要伸手去抓女人的头发。
眼看花厅内即将乱作一团,沈肃终于回过神来,厉声喝道:“够了!知意,你刚回来就闹得家宅不宁,成何体统!”
“我闹的家宅不宁?”沈知意转身面对父亲,眼中含泪却不让它落下,“父亲可知道,女儿在乡下庄子十年,每年冬日连炭火都用不上,而白姨娘却用我的嫁妆给姐姐买狐裘?”
“父亲可知道,女儿及笄那年,连一根像样的簪子都没有,而姐姐头上戴的却是我母亲的遗物?”
她字字珠玑,最后竟是一把扯下女人发间的金凤簪,长发散落的沈令仪顿时尖叫一声。
“今日,我就要拿回属于我的一切。”沈知意将凤簪收入袖中,“白姨娘侵吞的嫁妆、贪污的彩礼,三日之内必须全部归还。否则...”
她轻抚腰间令牌,没有说完的话比任何威胁都更有力。
沈肃面色铁青,却碍于昭亲王的威势不敢发作。
他深吸一口气,试图缓和局面:“知意,这些事为父确实不知情。你放心,为父一定会给你一个交代...”
“不必了。”沈知意打断他,“女儿已经长大,自己的事自己处理。只请父亲记住,从今日起,谁若再敢动我沈知意的东西...”
她目光扫过白秋月母女,一字一顿道:“我必让她十倍奉还。”
“十倍奉还?”沈肃怒极反笑,“好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丫头!你以为有昭亲王撑腰,就能在侯府为所欲为?”
他猛地一拍桌案,茶盏震得叮当作响。
“别忘了,你母亲的牌位如今还供奉在侯府祠堂!若你再这般放肆...”
“牌位?”
沈知意嘴角微扬,那笑容冷得让男人心头一颤。
她身上气场全开,“父亲不提,女儿倒忘了。今日,女儿还要将母亲的牌位一并请走。”
“逆女,你敢!”男人脸色顿时变得十分难看,“宋氏是我沈家明媒正娶的正室夫人,牌位入祠堂是天经地义!你一个已经出阁的女儿,有什么资格!”
“就凭我是娘亲的女儿,我就有这个资格!”
沈知意也毫不退让,她已经决定了。
在离京前,一定要将娘亲的牌位带走,这吃人的地方,她一刻都不想娘亲多待。
闻言,沈肃伸出的手僵在半空,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白秋月见状,急忙上前搀扶:“侯爷息怒!二小姐这是大不孝啊!祖宗规矩岂能更改?”
沈知意侧过脸,轻笑出声。
“白姨娘一个妾室扶正的续弦,也配跟我谈规矩?”
她不再多言,转身就往花厅外走。
沈肃这才反应过来,厉声喝道:“来人,给我拦住她!”
几个家丁犹豫着上前,却被沈知意一个眼神钉在原地。
她腰间那枚昭亲王令牌在阳光下泛着冷光,谁也不敢真动手。
“父亲,”沈知意头也不回,“您若还想保留最后一点体面,就别逼女儿当着全府下人的面,闯祠堂抢牌位。”
这句话像一盆冰水浇在男人头上。
他这才惊觉,花厅外围满了探头探脑的丫鬟婆子,今日这场闹剧,怕是瞒不住了。
“你...你...”沈肃气得浑身发抖,“好!好得很!你要牌位是吧?拿去吧!从今往后,你与你母亲,都与宁远侯府再无瓜葛!”
闻言,沈知意脚步一顿,却是冷哼了一声道:“正合我意。”
她带着青杏穿过回廊,直奔祠堂方向。
隐约还能听到身后传来沈令仪尖利的哭喊:“父亲!您就这么让她走了?我的簪子...我的簪子还在她手里!”
沈知意摇摇头,充耳不闻。
十年了,这条通往祠堂的路她闭着眼都能走。
小时候,她常偷偷跑来给母亲上香,每次都被白秋月发现,都被罚跪在祠堂外的石砖上。
那砖在冬天时又冷又硬,但她从不害怕,因为她知道,母亲就在祠堂里看着自己。
祠堂大门紧闭,守门的婆子见她来势汹汹,吓得直往后退:“二、二小姐...”
“开门。”
沈知意声音平静,却带着从前从未有过的威严。
婆子哆哆嗦嗦地掏出钥匙,刚打开门锁,沈知意就一把推开门扉。
祠堂内烛火幽幽,列祖列宗的牌位整齐排列。
她一眼就看到了母亲的,那枚小小的牌位被放在最角落里,积了厚厚一层灰。
“母亲,女儿来接您了。”
沈知意轻声说着,伸手取下牌位,用袖子轻轻擦拭。
木质牌位上“宁远侯府沈氏夫人之位”几个字已经有些模糊,显然多年无人打理。
守祠婆子见状,扑通一声跪在女人脚下,颤抖着说道:“二小姐使不得啊!这、这是要遭天谴的!”
“天谴?我母亲在世时,他们苛待她;去世后,又将她牌位丢在角落。若真有天谴,也该先劈死那些狼心狗肺之人!”
她脱下外衫,小心翼翼地将牌位包裹好,抱在怀中转身离去。
身后,那婆子的哭嚎声引来了更多下人围观,却无一人敢上前阻拦。
穿过几道月门,沈知意才来到了自己曾经出阁前的院子,栖梧院。
院名是母亲取的,说是凤凰非梧桐不栖,盼她将来有个好归宿。
可眼前的景象却让她心头一刺。
院门上的漆早已斑驳,门环锈迹斑斑。
推门进去,满目荒芜,杂草丛生,哪里还有半分当年精致秀雅的影子?
“小姐...”青杏捧着包裹,愤愤不平,“二夫人她们也太过分了!占着小姐的财产不说,还这样对您!”
沈知意却没有应答,只是面无表情地走进正屋。
屋内家具倒是齐全,却都蒙着厚厚的灰尘。
母亲的绣架还在窗边立着,上面却结满了蛛网。
“去烧热水,找些干净的布来。”沈知意吩咐道,“再把西厢房收拾出来,暂时安置母亲的牌位。”
青杏连忙去安排。
沈知意独自站在屋中央,恍惚间仿佛看到母亲坐在绣架前朝她微笑的模样。
她伸手去碰,幻影却消散在尘埃里。
“小姐,找到干净的被褥了!”青杏抱着东西回来,身后还跟着几个面生的丫鬟,“她们说是奉侯爷之命来伺候的。”
沈知意扫了一眼,都是些生面孔。
她摆手回绝道:“不必了,我院子里不用外人。去告诉侯爷,我既已与侯府断绝关系,就不劳他费心。”
丫鬟们顿时面面相觑,却不敢多言,只得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