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对她的每一次回应都是敷衍。
他走进她的生活,只是为了击垮谢家。
凉意让她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她呆滞地走着。
高跟鞋早已不知丢在哪。
赤裸的脚踩在满是水坑的地上。
尖锐的石子划破她的脚底。
可她却像没有知觉一样,没有停下,也没有喊痛。
“有天你离开这座城市,你要去哪儿我都……”
这句话是他曾说过的。
那时她以为那是一句承诺。
如今才明白,是虚无的玩笑。
手机铃声突兀地响起。
她回过神来,迟钝地伸手掏出了手机。
雨水打湿了屏幕,看不清来电显示。
电话那头,护士的声音焦急。
“请问是谢巧巧的母亲吗?孩子突发心脏病,情况很严重!请您马上到协合医院抢救室!”
巧巧!
她的女儿!
谢笙晓整个人都在颤抖。
她咬紧牙关,浑身湿透的她跌跌撞撞地冲进风雨中,站在马路边拼命挥手,拦下了出租车。
“快!去协合医院!”
她还有巧巧,还有在牢中替家族背下冤案的哥哥!
她是他们的支柱。
她是谢笙晓,是唯一还能守护这个家的人。
她不能垮!
她也不能倒下!
协合医院,抢救室外的走廊。
消毒水味道弥漫在空气中。
那味道让人喘不过气来。
谢笙晓双手紧紧攥住衣角,指尖发白。
她的身体靠着墙,透过小窗,目光始终不肯离开病房里那张苍白的小脸。
那是她的女儿,巧巧。
那瘦小的身体安静地躺在床上,娇弱得令人心碎。
呼吸面罩下的脸蛋,已经没有了婴儿时期的红润,苍白得几乎和床单融为一体。
早知道……
孩子一出生就饱受病痛折磨。
她就不应该在谢家破产之后,还坚持把她生下来。
那时的自己,想着只要努力活下去,未来总会变好?
以为一个孩子的降生,能够让她重新找到生活的意义?
是她害了巧巧。
可既然已经选择了把她带到这个世界,她就得承担起责任。
哪怕代价是一切。
哪怕是她自己。
当年谢家倒下之后,不管多么沉重的债都没能把她击倒。
那些深夜,她在法院门口徘徊,在债主的咆哮中保持冷静。
一个人撑着破碎的家庭走到今天。
靠的不是运气,而是一口气。
现在,也不能!
她已经把能卖的都卖了。
她珍藏的首饰、母亲临终前留给她的传家镯子、她过去穿过的那些高定礼服,甚至包括自己用命保住的几块地皮,全都抵押出去了。
可这些,依然只是杯水车薪。
“巧巧情况危急,必须尽快进行手术,至少要六十万的费用。”
以前,这只是一个数字。
现在,这个数字就像一座山,几乎要把她压垮在地上。
她甚至连哭的时间都没有。
她知道,泪水解决不了现实的问题。
可每当泪水不受控制地滑落,她又无力阻止。
她慢慢靠在墙上,缓缓坐下。
不行,不能垮!
谢笙晓,你不能垮!
不能!
父母不在了,哥哥也在病中等待康复。
她不可以再失去巧巧了!
哪怕要的是六百万,她也得想办法凑出来!
哪怕要她卖血、下跪,她都不会有片刻犹豫。
她缓缓地从口袋里摸出一部手机。
她熟练地滑动屏幕,找到那个唯一还能称作“依靠”的名字,拨了出去。
电话接通后,她深吸一口气。
“绾绾,你那边还有没有那种来钱快的活儿?无论什么,我都可以做。”
电话那头立刻传来宋舒绾惊愕的声音。
“谢笙晓,你是不是疯了?你疯了吧?你一天已经做三份工了,晚上还接兼职,你到底能睡几个小时?真不要命了是不是?”
“我没事。”
“我现在必须工作,而且越多越好。最好能在最短的时间内就能拿到钱,什么都行。”
那头沉默了几秒,宋舒绾明白。
谢笙晓既然这样说,就一定已经做了决定,无论怎么劝都没用。
“……差多少?”
她终于是低声问出了这句话。
“六十万。”
谢笙晓这次说话的时候,声音终于带上了些许颤抖。
“巧巧……她心脏病突然发作了,医生说必须要立刻动手术。绾绾……我不能失去她,我真的不能再失去她了。”
宋舒绾又停顿了几秒,然后才缓缓开口。
“我这边倒是有一个来钱比较快的任务,但……这个任务太危险了。”
“我可以!”
谢笙晓立刻打断她。
“不管是什么任务,我都接。只要能快点拿到钱,我都接。”
“笙晓……那地方是个夜店。”
宋舒绾语气中多了几分担忧。
“环境复杂,来往的人也杂。万一被人盯上了,你怎么办?特别是那些不怀好意的男人……”
“那不是刚好?”
谢笙晓忽然轻笑了起来,笑里带着一丝冷嘲,还有一股破罐子破摔的狠劲。
“绾绾,别再说了,我答应你,我会小心,但这件事必须做。”
“笙晓……”
“今天我在医院门口,看到方淮了。”
谢笙晓忽然开口,声音变得有些沙哑。
“看到他的那一刻,我忽然觉得自己就像个笑话一样。他靠着当初出卖我得来的资源,在外面混得风生水起,而我,还像个蠢蛋一样。”
电话那边沉默了片刻,宋舒绾的声音终于再次传来。
“笙晓……”
而在她说话的同时,电话那头也传来了宋舒绾倒吸一口冷气的声响。
“凭什么?”
谢笙晓的陡然拔高。
“凭什么他可以那么风光?凭什么他还能心安理得地继续过日子?”
“凭什么那些真心付出、全心全意对待别人的人,最后却要一个人承担痛苦?”
宋舒绾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低头按动手机,发来一条简短的短信。
“这是那家经理的电话,每晚三个小时,保底工资六千。”
“谢谢,绾绾。”
她轻轻地说,语气里带着哽咽。
她抹去脸上残留的泪水,慢慢靠在冰冷的墙壁上,撑着腿,缓缓站起来。
她双腿仍在轻微地颤抖。
但她的眼神却比来时更明亮。
直到确认女儿被推进了ICU病房。
她缓缓转过身,带着一身疲惫离开了医院。
……
暮倾酒吧的大厅里。
霓虹闪烁,音响震耳欲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