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替身课程(1 / 1)

王凌那句“下不为例”的冰冷警告,并未带来真正的安宁,反而像一层更沉重的枷锁套在了吴慧身上。栖霞山别墅的每一寸空气都仿佛带着审视的意味,佣人的目光也似乎多了一层无声的讥诮——仿佛在嘲笑她这个不知天高地厚、妄想触碰主人私藏的玩物。她变得更加沉默,眼神也愈发顺从地蒙着那层灰翳,努力将自己缩成一个更不起眼的影子。

然而,“影子”的塑造工程,才刚刚进入更严苛的阶段。

别墅深处,一间特意辟出的、没有任何窗户的“训练室”成了吴慧新的噩梦之地。墙壁是吸音的深灰色绒布,地面铺着同样色调的厚地毯,将外界的一切声响隔绝。房间里没有多余的陈设,只有一张冰冷的金属椅,一张同样质感的金属小圆桌,以及正对着椅子的一面巨大的、如同镜子般的液晶显示屏。整个空间弥漫着一种实验室般的、非人的精密感,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陆沉舟成了这场“影子制造工程”的总工程师。他依旧面无表情,像一台设定好程序的机器,精准地操控着一切。

“开始。”没有任何多余的寒暄,陆沉舟的声音在密闭的空间里显得格外清晰,也格外冰冷。

巨大的屏幕亮起,瞬间充满了整个视野。画质清晰得纤毫毕现。

沈清漪。

吴慧第一次如此清晰地看到这个她必须成为的女人。

画面中的沈清漪,身处一个阳光明媚、布置雅致的花园露台。她穿着一件质地轻柔的香槟色连衣裙,正端着一杯精致的骨瓷茶杯,唇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笑容。

那不是开怀大笑,也不是敷衍的假笑。那笑容的弧度极其微妙——唇角恰到好处地扬起15度左右,露出一点点洁白的贝齿,眼尾微微弯起,形成温柔的新月形状,眼神清澈,带着一种发自内心的、柔和愉悦的光芒。阳光洒在她身上,仿佛给她整个人镀上了一层温暖的金边,连发丝都透着光晕。优雅,纯净,不染尘埃,如同被精心豢养在温室里的名贵兰花。

“注意唇角弧度,眼尾弯度,眼神光。”陆沉舟冰冷的声音如同旁白解说,“沈小姐的笑容,核心在于‘发自内心的温柔愉悦感’。模仿,从分解动作开始。第一步,牵动嘴角。”

吴慧被安置在冰冷的金属椅上,正对着屏幕。屏幕上沈清漪的笑容被定格、放大,那完美的弧度像一把尺子,悬在吴慧眼前。

她深吸一口气,试图调动脸部肌肉。然而,内心积压的屈辱、恐惧、茫然,以及对这个笑容背后所代表的“完美人生”的陌生感,让她的表情僵硬无比。她努力地向上扯动嘴角,却感觉像在拉动生锈的齿轮,勉强弯起的弧度生硬而怪异,眼神空洞,甚至带着一丝自己都未察觉的苦涩和挣扎。

“僵硬。嘴角用力过度,眼神无光。”陆沉舟毫不留情地点评,声音没有一丝波澜,“重来。”

吴慧闭上眼,再睁开,努力回忆着契约、母亲的医疗费、王凌冰冷的眼神……她强迫自己挤出笑容。一次,两次,三次……嘴角的肌肉开始酸痛,她感觉自己的脸快要抽筋了。屏幕上沈清漪那温暖的笑容,此刻像一张巨大的、嘲讽的面具,死死地罩在她的脸上,让她窒息。

“停。”陆沉舟切换了画面。

新的场景:一个顶级法餐厅。柔和的烛光下,沈清漪正在用餐。她坐姿极其挺拔,后背与椅背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脖颈修长如同天鹅。她手持刀叉的姿势优雅得如同教科书——手腕放松,指尖轻握,切割牛排的动作流畅而无声,每一次送入口中的分量都精确得如同丈量过。用餐巾擦拭嘴角的动作轻柔得如同羽毛拂过。整个过程行云流水,带着一种与生俱来的、刻入骨髓的优雅与从容。

“用餐仪态。重点:背部线条,手臂弧度,动作的轻、缓、无声。”陆沉舟的指令再次下达。

吴慧面前的小圆桌上,摆上了同样精致的餐具和一份冷掉的牛排(显然是道具)。她努力挺直腰背,试图模仿那挺拔的姿态,却感觉脊椎僵硬得像根木头。她拿起沉重的银质刀叉,学着沈清漪的动作切割牛排。刀刃划过瓷盘,发出刺耳的“吱嘎”声,在寂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突兀。她笨拙地将一小块肉送入口中,咀嚼的动作都显得小心翼翼,生怕再发出什么不雅的声响,整个人绷得像一张拉满的弓。

“动作笨拙,声音过大,姿态僵硬。缺乏自然松弛感。”陆沉舟的点评如同冰冷的判决,“重练基础姿态。挺胸,收腹,肩膀下沉,脖颈伸展。”

吴慧像个提线木偶般,在陆沉舟刻板的指令下,一遍遍地调整着自己的坐姿、手臂的角度、握餐具的姿势……汗水沿着她的额角滑落,滴在冰冷的金属桌面上。身体的酸痛远不及内心的煎熬——她感觉自己像个蹩脚的演员,在强演一场不属于自己的、荒诞的戏剧。

不知过了多久,画面再次切换。

这次是一个光线柔和的琴房。沈清漪坐在一架纯白色的三角钢琴前。她微微垂首,露出一段优美的颈项。纤长白皙的手指轻轻落在黑白琴键上,行云流水般地奏响了一首旋律优美、情感细腻的钢琴曲(可能是肖邦的夜曲或德彪西的月光)。她的侧脸线条柔和,神情专注而投入,指尖流淌出的音符仿佛带着魔力,充满了诗意的忧伤和梦幻般的宁静。

“钢琴曲目:《月光》(或其他指定曲目)。注意指法、节奏、以及演奏时的沉浸感。”陆沉舟的声音打断了琴声,“目前你不需要演奏,但需要熟悉旋律,并模仿演奏时的基本姿态和神情。指尖的轻盈感,身体的轻微律动,眼神的专注。”

吴慧僵坐在冰冷的金属椅上,看着屏幕上沈清漪那沉浸在音乐中的、仿佛在发光的侧影。她不会弹钢琴,从未接触过这种昂贵的乐器。她只能笨拙地抬起手,虚空地悬在身前,模仿着弹奏的姿势。指尖僵硬,手腕沉重,所谓的“轻盈感”和“律动感”对她而言如同天方夜谭。她努力想让自己显得“专注”,但眼神却空洞地落在虚空中,充满了茫然和无措。

就在她对着空气笨拙地“演奏”,精神高度紧绷,几乎要被这种无休止的、剥离自我的模仿训练压垮时——

“咔哒。”

训练室厚重的隔音门被毫无预兆地推开了。

一股熟悉的、带着冷冽雪松气息的压迫感瞬间涌入这个本就令人窒息的密闭空间。

王凌走了进来。

他显然刚从外面回来,身上还带着一丝室外的凉意,深色的西装外套随意地搭在臂弯。他的目光先是扫过巨大的屏幕上定格的、沈清漪弹琴的优美侧影,随即,如同精准的探照灯,落在了僵坐在椅子上、双手还保持着可笑弹奏姿势的吴慧身上。

她脸上还残留着刚才被陆沉舟反复纠正笑容的疲惫和僵硬,眼神空洞茫然,嘴角那抹被强迫挤出的弧度,在看到他出现的瞬间,因为惊吓而变得更加扭曲和难看。

王凌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起来。那蹙起的纹路里,没有怒意,却蕴藏着一种更深沉、更令人心寒的东西——一种对拙劣仿品的、毫不掩饰的失望和……嫌恶?

他的目光在吴慧那张写满疲惫、僵硬和惶恐的脸上停留了仅仅一秒,随即移开,仿佛多看一眼都是浪费。薄唇微启,声音不高,却像淬了冰的针,精准地刺穿了吴慧最后一点脆弱的自尊:

“笑比哭难看。”

他冷冷地丢下这句评价,如同丢弃一件碍眼的垃圾。不再看她,也不再理会陆沉舟,径直转身离开了训练室。

厚重的门在他身后无声地关上,隔绝了他留下的冰冷气息和那句足以将人打入地狱的评语。

训练室里死一般的寂静。

屏幕上,沈清漪的侧影依旧完美无瑕,散发着柔和的光晕。

吴慧维持着那个可笑的弹奏姿势,一动不动。陆沉舟平板的声音似乎还在耳边回响,但王凌那句“笑比哭难看”,却如同魔咒般在她脑海里反复回荡、放大,震得她耳膜嗡嗡作响。

一股强烈的、带着腥气的酸涩猛地冲上鼻腔和眼眶。她死死地咬住下唇,用尽全身力气,才将那汹涌而上的泪意和几乎要冲破喉咙的呜咽硬生生压了回去。牙齿深陷进柔软的唇肉里,尝到了铁锈般的血腥味。

她缓缓地、僵硬地放下了悬在空中的双手,手指因为长时间的紧绷而微微颤抖。屏幕上沈清漪的光芒,此刻像无数根烧红的针,扎在她身上,扎进她心里。

替身课程。

原来,连模仿一个笑容,都是一种奢望的资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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