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疑团(1 / 1)

风暴袭来,海上风浪骤起,刹那间渔船仿佛浮萍一般飘摇无依。萧野先是用绳子将萧越的身体固定在船舱中,然后便奋力驾驶着摇摇欲坠的渔船穿行在惊涛骇浪之中,渔船几次都将倾覆之际,又被他奇迹般地拉了回来,但是这艘老渔船哪里经得住如此折腾,在这风暴之中,渔船上下都发出令人胆战心惊的咯吱声。

四周早已漆黑一片,雨水如墨汁一般倾泻而下,萧野几乎看不清周遭状况,但是他却只能硬着头皮驾船穿行在海上,可是屋漏偏逢连夜雨,珊瑚海的獠牙终于露出了狰狞。

一个巨大的、在惊涛骇浪中若隐若现的黑色礁盘,如同海妖张开的巨口,猛地出现在渔船前方!

等萧野看清的时候,他已经来不及改变航向,下一秒,风暴掀起巨浪也将渔船一并送入天空,随后,便将渔船猛地甩向那一片礁盘。

刹那间,震耳欲聋的巨响盖过了一切!龙骨因撞击发出令人牙酸的断裂声,船板四散崩飞,坚固的榆木船体像脆弱的蛋壳般,在撞上尖锐礁石的那一刻瞬间便分崩离析!

萧野从破碎的渔船中跌落在海里,奋力挣扎着,风暴彻底撕碎了海天的界限,狂风卷着暴雨,像无数冰冷的鞭子抽打在萧野脸上,也抽打着他那颗破碎的心。冰冷刺骨的海水瞬间将他吞没,咸腥的海水灌入口鼻,窒息感与巨大的悲痛和恐惧交织,几乎让他昏厥。求生的本能迫使他拼命挣扎着浮出水面,抹开糊住眼睛的海水和雨水。

“阿爸!阿爸——!”他声嘶力竭地呼喊,在狂暴的海面上疯狂搜寻。

“阿爸!”萧野在水里挣扎着,一道闪电贯穿天际,借着刹那的电光,萧野终于看到在他前方,萧越的身体正在汹涌的海水中上下沉浮。

萧野顾不得其他,连忙奋力往前游去,他想救回自己的父亲,不让他一个人孤零零地葬身大海。

可是狂暴的大海丝毫不理会他,风浪一浪高过一浪,将萧越推得离萧野越来越远。

闪电再次撕裂黑暗,父亲的遗体正被一股强大的暗流卷向另一片犬牙交错的礁石!那片礁石如同地狱的磨盘,翻滚的浪花在那里撞碎成惨白的泡沫。

“不!!”萧野目眦欲裂,用尽全身力气向那个方向游去。

冰冷的雨水和海水抽打着他的脸,每一次划水都耗尽他仅存的体力。他只有一个念头:抓住阿爸!把阿爸带回去!不能让他葬身鱼腹,不能让他粉身碎骨在这暗礁丛中!

就在这时,一个更大的浪头猛地从他背后砸来!如同无形的巨锤,狠狠砸在萧野身上,“噗!”萧野被砸得眼前一黑,沉入水中。当他拼命挣扎着再次冒头时,眼前只剩下翻滚的浊浪和破碎的白色泡沫。

父亲不见了!

暗流裹挟着萧越的尸体沉入大海,海面上什么也没有留下,好似萧越从来没有出现一样。

巨大的绝望如同冰冷的铅块,沉甸甸地压垮了萧野最后的精神支柱。他所有的力气瞬间被抽空,身体像断线的木偶般随波逐流。

冰冷的麻木感从四肢蔓延到心脏。出海捕鱼失败了……鱼妖尸体还在远处漂浮,但带不回去了……阿爸……连阿爸的遗体……也保不住了……回去怎么面对阿妈?怎么交代?巡夜人……还有那封很重要的信……

萧野的脑子逐渐空白,整个人了无生趣地漂浮在海面上苟延残喘。此刻的萧野也没了力气,接下来迎接他的恐怕只有黑森森的大海和死亡。

风暴还在继续,呼啸的狂风和着海浪,好似在嘲笑这个十七岁的少年。人力在此刻显得如此渺小,风暴碾死他,比碾死一只蚂蚁还轻松。

“也许,就这样吧,自己其实也无法活着回去”萧野释然了,“也好,和父亲一同死在这里,黄泉路上也不孤单”

意识在冰冷和绝望中迅速模糊、抽离。风暴的怒吼、海浪的咆哮都变得遥远而空洞。他感觉自己在下沉,向着那片吞噬了父亲的黑暗深渊沉去……

结束了……也好……阿爸……我来……找你了……

就在他意识即将彻底熄灭的最后一刻,在沉沉黑暗的边缘,在模糊的视线里,萧野仿佛看到了一点异样的颜色。

天边有一缕明晃晃的白光快速从他头顶掠过,那光芒是如此耀眼,刺得萧野急忙闭眼。

下一刻,萧野感觉自己身体被神秘东西抓住了,随后身体一轻,他整个人轻飘飘地从海上飞了起来。

萧野晕晕乎乎中眼睛睁开一条缝,他看到自己周遭白茫茫一片,只看到一双纤纤玉手正抓着他的胸口将他提了起来。

耳畔有风吹过,发出轰隆巨响,萧野听不清,视线模糊也看不见,下一刻,耳畔的声音又彻底消失,他感觉自己离开了冰冷的海水,离开了喧嚣的风暴,向着一个温暖、宁静的所在飞去……

随后萧野的意识彻底陷入一片温暖的黑暗。

不知过了多久,仿佛一个世纪般漫长,又仿佛只是一瞬。

萧野是被一阵熟悉的、带着咸腥味的海风吹醒的。他艰难地睁开沉重的眼皮,刺目的阳光让他下意识地眯起了眼。

身下是……沙砾?

他猛地坐起,动作牵扯到浑身的酸痛,让他忍不住闷哼一声。环顾四周,他发现自己正躺在一片柔软的沙滩上。海浪在不远处温柔地拍打着岸边,发出规律的“哗哗”声。天空是风暴过后的澄澈蔚蓝,只有几缕白云悠闲地飘着,仿佛昨夜那场吞噬一切的恐怖风暴只是一场噩梦。

这里……是哪里?

他挣扎着站起来,踉跄了一下才站稳。身体像散了架一样疼痛,但奇迹般地没有严重的外伤,只是擦破了些皮。他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还是那件湿透又半干、沾满沙砾和暗红血渍的破烂短衫。

萧野目光急切地扫视着海岸线。这里……很熟悉!是距离他们渔村不远的那片半月形小海湾!他甚至能看到远处村落模糊的轮廓!

他回来了!他竟然从珊瑚海那恐怖的礁群、那场毁灭性的风暴中活了下来,回到了渔村附近!

狂喜瞬间涌上心头,但下一秒,昨夜那惨烈的一幕幕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将他淹没。

鱼妖……搏斗……阿爸……血……那声令人心碎的骨裂……冰冷残破的遗体……暗礁……被卷走的阿爸……那抹白色的光和纤细的手……

鱼妖尸体还在珊瑚海!阿爸的遗体……没了!

巨大的悲痛和再次将他击垮,他双腿一软,跪倒在沙滩上,双手深深插入沙砾中,发出野兽般压抑的、绝望的嘶吼。泪水混着脸上的沙粒,滚烫地落下。

“阿爸……我对不起你……我……我没能……”他哽咽着,泣不成声。

过了许久,他才勉强平复了一点。他必须回去!必须面对!阿妈还在等着……还有那封信!阿爸临终前反复强调的、阿妈保管的、很重要的信!

他挣扎着爬起来,拖着疲惫沉重的身体,一步一步,艰难地朝着渔村的方向走去。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每一步都背负着无法言说的悲痛和责任。

阳光照耀着他孤独的身影,在沙滩上投下长长的、沉重的影子。昨夜那抹神秘出现的、救了他性命的光芒,如同一个恍惚的梦境,深深烙印在他混乱的记忆深处,成为这场巨大灾难中唯一无法解释的谜团。他是被谁所救,救他的人此刻又在哪里?为何会在那种绝境中出现?为何要救自己?

这些问题暂时无解。眼下,他只有一个目标:回家。带着满身的伤痕、无尽的悲痛,以及父亲临终那关于“信”的沉重遗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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