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虹发看着院中这诡异又微妙达成平衡的一人一妖组合,眼中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赞许。
他清了清嗓子,那声音如同古钟初鸣,瞬间将洪鹰和兀自有些不自在、正用巨大独眼四处逡巡的山夔注意力拉了回来。
“山夔你以后就要跟随我洪鹰踏足人类社会,这种模样可是不能在社会上行走的。依老夫之意,还是要化形一下才好。”
随即,山夔那庞大的身躯在长虹发的帮助之下迅速收缩变幻。最终化作一个身材异常高大,肩膀宽阔的汉子,只是那脸色透着一抹挥之不去的隐隐的靛蓝。配上粗眉大眼,显得有几分凶悍怪异。
红英看着这些新面孔,灵机一动:“往后行走人间,总得有个称呼,我看你脸色微蓝友善,开山寻宝,不如就叫窦开山?取开山,鉴宝之意如何?”
“窦开山?”三魁咂摸一下,虽然觉得这名字土气,远不如山魁元帅威风,但想到那刀臂背后若有若无的恐怖气息,又瞥见长红发似笑非笑的眼神。
只得瓮声瓮气的应道:“行吧,小子算你会取名字!”
他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那蔚蓝的脸颊,有些别扭。
辞别老宅,洪鹰归心似箭。
窦开山嫌凡人脚程慢,又急于在红鹰面前展示点‘朋友’的价值,低吼一声,周身卷起一阵迅疾的山风,裹住洪鹰。
洪鹰只觉得脚下一轻,耳边风声呼啸,两侧景物飞速倒退,比最快的骏马还要快上数倍。
窦开山得意的哼一声:“小子坐稳了,让你见识见识什么叫做‘行时似一阵山风掠过’!”
不到半盏茶的功夫,那熟悉的山坳村落已遥遥在望。
村口那棵百年老槐树依然挺立。只是繁茂的树冠明显稀疏了许多,断枝残叶零落一地。
老槐树下,几间原本就年久失修的土坯房彻底塌了架。断壁残垣无声的诉说着灾难的余威。
更多的房屋,则是屋顶的青瓦被震碎了不少,像被顽童用石子砸过,露出底下腐朽的橼子。
黄泥垒起的院墙裂开了狰狞的口子。像趴在地上的巨大蜈蚣。
空气中弥漫着尘土和潮湿木头混合的气味。间或传来几声修补屋顶的叮当敲击,以及妇人滴低低的啜泣。
灾后的忙碌已沉重,无声的笼罩着这个偏远的山村。
洪鹰的心猛的揪紧。
窦开山在入村口的边缘就收了神通,三人快步走向村口。
远远的,就见了槐树下站着一对人影,都在焦急的攀谈。
“是鹰娃子,鹰娃子回来了!”
不知谁喊了一嗓子,带着难以抑制的激动和如释重负。
洪鹰看过去,正是村长洪七伯。他拄着一根临时充当拐棍的粗树枝,一只腿显得有些不太利索,显然是在地震时受了伤。
七伯的旁边长的头发花白,带着老式眼镜的李老师,还有几位叔伯婶子。
“七伯!李老师!”红英眼眶一热三步并着两步冲了上去。一把扶住摇摇晃晃的老村长,“您的腿怎么了?严不严重?”
“不碍事,不碍事!摔了一跤,骨头没断!”洪七伯赶紧紧紧抓住了红英的胳膊!
他上下仔细的打量着洪鹰,声音有些哽咽,“好孩子,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啊!城里头……城里头那地动山摇的,可吓死了我们了!都怕你……”
后面的话梗在喉咙里说不出来。
李老师也上前一步,扶了扶眼镜,镜片后的眼睛也泛着红,“小鹰啊!平安回来比什么都强,家里……家里人都没事吧?”
其实他明白,洪鹰在城里并没有任何亲人了,问的只是他关心的人。
“没事,都还好,我正好在工地兼职,并未受到地震影响!”
洪鹰用力点头,看着一张张饱经风霜,写满担忧和疲惫的脸,心中既酸涩又温暖,“七伯,恩师,各位叔伯婶子,大家……大家还好吗?有没有人受伤?大家损失大不大?”
“唉……”七伯重重的叹了一口气,指着那些破损房屋,“人没事儿就是万幸!就是这些房屋……倒了四五间。都是些老房子了。还有二十几户家,屋顶漏了,墙裂了。夏季多雨,愁人啊。还有庄稼也倒伏不少……”
七伯的话语里充满了担忧。
众人也七嘴八舌的补充着,述说着各自的损失和担忧。
洪鹰静静的听着,目光扫过一张张熟悉而愁苦的脸。
扫视一圈,目光落到了身边身材高大,脸色微蓝的窦开山身上。
山夔窦开山对这些凡人的苦难遭遇表现的比较冷漠,但当洪鹰看向他时时,他粗声粗气的哼一声:“不就是缺钱吗?哭丧个脸算什么!”
这话是不中听,但是却点醒了洪鹰。他深吸一口气,转身对村长说:“七伯,恩师,大家别慌张。天灾无情,我这次赶回来,就是为了想办事帮家乡建设的。”
“大家一起想想办法,县里的的救济不一定会第一时间就到。就算能及时救助,依靠救济粮和帐篷也不是长久之计。咱们得能自己立起来!”
他顿了顿,看向身边的长虹发和窦开山!
长虹发微微颔首!
洪鹰朗声道:“这位是我请来的长虹发爷爷,是位……是位很有见识的长者。另一位是窦开山……他……他对勘探矿脉很有一套。我听七伯说过,早些年,咱们村里有人在山中捡到过银块,所以我想请窦开山大哥帮忙看一下。他是省城里很有名的勘探工程师!”
他隐去了山夔的身份,给他编了一个高级工程师的身份。
长虹发上前一步,他一身仙风道骨的,看着就很让人信服,“洪鹰说的对,俗话说‘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老道观本地,隐宝气升腾,地下应该蕴藏着矿脉。若是寻着,便是此地重建乃至长久富庶的根本!”
“矿脉?!”七伯和李老师都是吃了一惊,眼中燃起火苗,但是又被疑惑所替代。
李老师推了推老花镜:“长先生,开矿……可是大事啊!就算地下真的有矿,那也是国家资源啊?我们普通百姓怎么有权力开采?”
“手续,资质,安全……哪一样都不是普通人能办成的!搞不好,还会引来麻烦?”
他是村里最有学问见识的人,深知其中的困难。
这些问题正是其中的关键。2008年,国家对矿产资源管理已经相当完善了。尤其是贵重金属矿,勘探和开采权审核极其严格。绝非个体和小团体能够染指的。
洪鹰眉头紧锁,他之前只以为能找到矿产就行,就能解决钱和建设的问题。却没深想合法权益这一块。
他忙看向长虹发。
长虹发捋须微笑,眼中闪烁着洞察一切的光芒,“李老师所言极是,国有国法,家有家规。此事必然要按章程来办。我们可以先行勘探,先确定了矿脉是否存在,位置,大致促存量,便有了依据!
届时,可由村委或者乡里出面,将此地发现潜在银矿的消息上报国土资源局。”
他看向洪鹰,“你年轻,有文化,又是国家名牌大学毕业。这件事上报之后,由你代表村里去跑,最为合适。”
“记住,态度诚恳谦卑,情况要如实说明,尤其是此次地震灾害后,村民亟需自救脱贫的困境。并且现在国家也在鼓励人们自救脱贫致富。
重点在于——我们并非私自开采盗挖,而是希望国家能考虑灾后重建的特殊情况,或许可以打着‘扶贫项目’或者‘灾后重建项目’的名义,特事特办,优先,合法的,将一些勘探权和小型开采权,授予本村集体所有,由村集体或者乡政府组织规范开采,收益用于安置村民,建设房屋,以及今后发展之上。这种长远发展,无异于利国利民!”
长虹发一番话术,有理有据,条理清晰。点明了合法途径和可能的突破口,洪鹰听后眼前一亮,心中豁然开朗。
是啊,上报国家,走正规渠道开采,这样既能解决家乡的窘迫又能合理合法的解决问题。
以灾后重建和扶贫的名义去申请,这理由光明正大,也契合国家政策精神!
窦开山在一旁听得不耐烦,囔囔道:“啰哩巴嗦一大堆,到底有没有矿,老子……让我一探便知!小子,指个方向!”
洪鹰看向洪七伯和李老师,两人心中也燃起来希望,向洪鹰点了点头。
洪鹰深吸一口气,变向村子后面那片连绵的起伏,在震后有些凌乱的山峦:“窦大哥,麻烦你了,重点就在那片山间。”
“瞧好吧!”窦开山咧开嘴,露出一口白牙,配上那微蓝的脸,看着有些渗人。
他大步流星的走到村后一片开阔地,装模作样的在地上一阵摸索,大手按下地上。
旁人只以为他在感受地质,唯有长虹发知道,一股无形的、源自上古异兽的寻宝灵觉正如同水银泻地般,深入地脉,急速蔓延搜寻。
片刻之后,窦开山猛地睁开眼。
眼中闪过一丝狂喜的贪婪光芒,他霍然起身,指着远处一座不起眼的、植被稀疏的石头山,声音因为兴奋而有些变调:
“好家伙!藏得够深!在那!那座石头山的山腹里!”
“乖乖,好大一条银脉!成色……相当不错!哈哈哈,发财了!小子,说好的,本……我可得占大头!”
他差点又顺口自称“本座”,好在及时刹住,但那贪财的本性暴露无遗。
银矿!真的有银矿!而且储量似乎不小!
洪七公、李老师以及围拢过来的村民们都惊呆了,随即爆发出巨大的、难以置信的欢呼声!
绝望的气氛被这突如其来的巨大希望冲散。
洪鹰看着激动的人群,乡亲们还是这么淳朴啊。按正常人理解,探测地下矿脉那是需要多个专家组队,各种大型勘探器材耗时耗力也不一定能有收获的。
乡亲们对这点竟然没有怀疑。
又看看那指向银矿的窦开山,以及一旁胸有成竹的长虹发。他知道,找到矿只是第一步,真正的挑战才刚刚开始。
他握紧了拳头,眼中充满了决心:“七伯,李老师,大家放心!我这就去县里!一定想办法,把这合法开采的路子,给咱们村包下来!”
重建家园的希望之光,终于穿透了灾难的阴霾,落在了这片饱经创伤的土地上。而沟通官府、争取合法开采权的重担,落在了年轻的洪鹰肩上。
窦开山摸着下巴,已经开始盘算那“大头”银子能换多少赌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