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宝琉璃宗,药香弥漫的静室。
宁安安感觉眼皮有千斤重。
好不容易掀开一条缝,刺眼的光线让她呜咽一声,立刻又闭紧。
浑身骨头像被拆开重组过,软绵绵的使不上一点劲儿,连呼吸都觉得累。
喉咙里干得冒烟,还有股挥之不去的铁锈味。
“水…”她声音细得像蚊子哼哼,气若游丝。
“醒了!小祖宗你可算醒了!”
古榕的大嗓门在耳边响起,震得宁安安小眉头一皱。
紧接着,一个温润的玉杯就小心翼翼地凑到她唇边。
是宁风致。
宁风致动作轻柔得不像话,一手稳稳托着她的后颈,一手将杯沿抵在她干裂的唇上:“安安乖,慢点喝,是参汤。”
温热的参汤滑过喉咙,舒服了一点。
宁安安努力睁大眼睛,看清了围在床边的人:
宁风致眼下的乌青很重,但笑容温和依旧;
古榕胡子拉碴,眼珠子熬得通红,活像只暴躁的老兔子;
尘心抱着剑杵在阴影里,像尊门神,但眼神一直锁在她身上;
宁荣荣扒在床边,眼睛肿得像核桃,见她睁眼,“哇”一声又想哭,硬生生憋回去,鼻子一抽一抽的。
“骨…爷爷…好累…”宁安安气若游丝地抗议,小脑袋在宁风致臂弯里蹭了蹭,找了个更舒服的姿势,眼皮又开始打架。
她现在就想当一滩泥,糊在床上。
古榕瞬间噤声,蒲扇大的手捂住嘴,只发出“唔唔”的闷响,滑稽得很。
尘心嘴角似乎抽动了一下。
“安安感觉怎么样?哪里疼?”宁风致温声问。
宁安安费力地抬起一根手指头,慢吞吞地在自己胸口、胳膊、腿上虚虚点了一圈,最后小手指软软垂下,有气无力地吐出两个字:
“都…疼…”
然后,她像是用尽了毕生力气,小脑袋一歪,又昏睡过去,只是这次呼吸平稳了许多。
宁荣荣眼泪又下来了:“她…她怎么又睡啦?妹妹是不是要死啦?”
“死不了!”
古榕压低声音,急吼吼地反驳,“就是虚!虚脱了!跟被抽干了的小白菜似的!”
他心疼地搓着手,围着床打转,想碰又不敢碰,“老剑人,你瞅瞅!这武魂觉醒跟扒了层皮似的!”
尘心没理他,走到床边,伸出两根手指,极其小心地搭在宁安安纤细的手腕上,一缕精纯到极致的魂力探入,片刻后收回。
“经脉脆弱如纸,魂力浩瀚如海却淤塞混乱。需静养,绝对静养。一丝魂力都不能再动用。”
他的声音斩钉截铁。
于是,宁安安的“懒癌晚期”生活正式拉开了序幕。
几天后,宁安安专属小院。
阳光暖融融地洒在铺着厚厚软垫的躺椅上。
宁安安像只晒化了的小猫崽,整个人陷在软垫里,身上盖着绒毯,只露出一张小脸,依旧没什么血色。
“安安!看我给你带了什么!”
宁荣荣风风火火地冲进来,手里举着一个精致的食盒,“是城里新出的蜜饯果子!可甜啦!”
宁安安眼睛亮了一瞬,随即小脸皱成一团,可怜巴巴地看向旁边侍立的侍女:“阿月…手…抬不动…”
侍女阿月忍着笑,赶紧上前,用小银签叉起一颗晶莹的蜜饯,送到宁安安嘴边。
宁安安张嘴,啊呜一口含住,幸福地眯起眼,腮帮子慢悠悠地鼓动,连咀嚼都透着一股子慵懒劲儿。
吃完,小舌头舔舔嘴唇,眼巴巴地看着食盒。
宁荣荣:“……”
她认命地自己打开食盒,又叉起一颗递过去。
行吧,妹妹是病号,她是跑腿兼投喂工。
“荣荣姐姐,骨头爷爷呢?”宁安安含着蜜饯,含糊地问。
“来了来了!”古榕人未到声先至,大步流星走进来,手里端着一碗黑乎乎、散发着恐怖苦味的药汁,
“小祖宗,该喝药了!”
宁安安小脸瞬间垮掉,脑袋往软垫里一缩,只露出两只写满“抗拒”的大眼睛,闷闷的声音传来:
“…苦…不喝…我不要喝。”
“必须喝!你剑爷爷盯着呢!”
古榕瞪眼,试图凶一点,但配上他那熬红的眼睛和小心翼翼端碗的动作,但毫无威慑力。
尘心果然无声无息地出现在躺椅另一侧,没说话,只是抱着剑,目光平静地看着宁安安。
那眼神比古榕的咋呼管用一百倍。
宁安安瘪瘪嘴,慢吞吞、慢吞吞地把脑袋挪出来,一脸视死如归。
阿月赶紧拿过药碗,用小勺子舀起一勺,吹凉。
宁安安张开嘴,像接受酷刑一样,小口小口地嘬着。
苦得她小脸皱成了包子褶,每喝一口都要歇几秒,长长叹一口气,仿佛耗尽了洪荒之力。
一碗药喝了小半个时辰。
喝完最后一滴,她立刻像被抽走了骨头,瘫回软垫,气若游丝地指挥:“骨爷爷…肩膀…酸…”
“诶!好嘞!”
古榕立刻放下空碗,搓热了蒲扇大的手,小心翼翼、力道轻得不能再轻地捏着宁安安瘦削的小肩膀,那架势,比给琉璃器皿抛光还谨慎。
“剑爷爷…”宁安安又哼哼。
尘心默不作声地走过来,指尖微不可查地一弹,一道细若游丝的剑气掠过旁边果盘里的苹果。
苹果皮瞬间被削得干干净净,果肉均匀地分成八瓣,稳稳落在小碟子里,送到宁安安手边。
“谢谢剑爷爷,苹果好甜!”
宁荣荣看得目瞪口呆,小声嘀咕:“剑爷爷的剑气…还能这么用?”
她再看看被古榕伺候得舒舒服服眯起眼的妹妹,心里突然有点酸溜溜的——这小病秧子,待遇比她还高!
宁安安才不管姐姐的小心思,她晒着太阳,享受着骨斗罗的“马杀鸡”和剑斗罗的“剑气削水果”,惬意地眯着眼。
身体还是沉甸甸的难受,但…嗯,当个被大佬们捧在手心里的废柴米虫,好像…也不错?
阳光正好,微风不燥,日子简直舒服的没话说,如果每天都这样就好了,太舒服了。
不过宁安安的好日子,结束得比蜜饯化在嘴里还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