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8年夏。
破釜酒吧的昏暗与喧嚣,像一记重锤砸在汤姆·里德尔精心维持的“脆弱”面具上。油腻的木桌、穿着古怪长袍的男女、空气中弥漫的烟味、火焰威士忌和某种奇异的草药气息……一切都与他生活了十一年的、冰冷压抑的羊毛孤儿院截然不同。他紧紧跟在阿不思·邓布利多半月形镜片后温和却洞察一切的目光之后,努力控制着自己不要像个乡巴佬一样四处张望,但内心的震撼如同惊涛骇浪。
魔法……是真的!这个认知比任何信件或话语都更有冲击力。当老汤姆(酒吧老板)用魔杖敲开通往对角巷的砖墙时,汤姆感觉自己的呼吸都停滞了一瞬。阳光倾泻而下,眼前豁然开朗的景象——鹅卵石铺就的蜿蜒街道,两侧高耸古怪的店铺,橱窗里陈列着会动的玩偶、闪烁的水晶球、嘶嘶作响的植物,还有天空中偶尔飞过的、带着包裹的猫头鹰——构成了一幅他只在最疯狂的梦境中才敢想象的画卷。
狂喜如同岩浆在他冰冷的心底沸腾,几乎要冲破他精心构筑的堤坝。但他立刻警醒。邓布利多教授就在身边,那双锐利的蓝眼睛正看似随意地观察着他。汤姆强迫自己深吸一口气,将几乎要溢出嘴角的贪婪和兴奋狠狠压了下去。他脸上迅速切换回那种带着巨大震惊、些许不安和深深好奇的表情,像一个从未见过世面、被眼前奇景完全震慑住的普通男孩。他甚至恰到好处地后退了小半步,仿佛被街道的繁华吓到了。
“这……这就是……”汤姆的声音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颤抖,目光有些无措地看向邓布利多,“先生,这太……太不可思议了!”
“欢迎来到对角巷,汤姆。”邓布利多微笑着,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这里是巫师的世界。走吧,我们先去古灵阁取你的助学金,然后去购置你上学需要的物品。”
在古灵阁那宏伟的大理石厅堂里,乘坐疯狂的小推车深入地下金库时,汤姆紧紧抓住扶手,脸色微微发白(一半是装的,一半是真的被速度和颠簸惊到了)。当他看到属于他的、那堆在昏暗灯光下闪烁着诱人光芒的金加隆、银西可和铜纳特时,心脏再次狂跳起来。财富!如此轻易地就拥有了!这更坚定了他对力量(包括财富力量)的渴望。但他只是小心翼翼地抓了一把金币放进邓布利多给他的钱袋,动作带着一种珍惜和不敢置信的笨拙。
购买长袍(摩金夫人长袍专卖店)、课本(丽痕书店)、天平、黄铜望远镜……汤姆都表现得像一个求知若渴、对一切都充满新奇但又有些拘谨的好学生。他仔细聆听邓布利多的介绍,适时提出一些显得天真但又不失聪慧的问题。在丽痕书店,他甚至在邓布利多的默许下,额外购买了一本《黑魔法:自卫指南》(理由是“想了解如何保护自己”),这个选择让邓布利多的目光在他身上多停留了几秒。
终于,他们站在了奥利凡德魔杖店那狭窄、布满灰尘、直抵天花板的魔杖盒山前。
“啊,新顾客。”奥利凡德先生银白色的眼睛在昏暗的店里显得格外明亮,像两轮小月亮,“让我看看……是的,是的,我记得每一根从我这里售出的魔杖。奇妙的小东西,选择巫师,而非相反……”
试魔杖的过程如同一次次奇异的能量冲击。汤姆努力压抑着每一次魔杖不合适时产生的、仿佛被电击或灼烧的不适感(有些真的很不舒服),脸上维持着困惑和些许沮丧的表情。当奥利凡德递给他那根十三英寸半、紫杉木、凤凰羽毛杖芯的魔杖时,一股难以言喻的、冰冷而强大的力量瞬间贯通了他的手臂,直达心脏!
一股金红色的光芒从杖尖喷薄而出,温暖了整个昏暗的店铺,仿佛点亮了所有灰尘!柜台上散落的魔杖盒子轻轻震动起来,发出嗡嗡的低鸣!
汤姆被这强大的共鸣震撼得几乎失语。他感觉到自己与这根魔杖之间建立起了一种近乎血脉相连的紧密联系!它冰冷、强大、带着一种掌控生死的傲慢,完美契合了他灵魂深处的渴望!他几乎要忍不住放声大笑!
但他强行控制住了。光芒散去,震动平息。他低下头,看着手中的魔杖,脸上露出一丝混合着惊奇、喜悦和……不安的复杂表情,仿佛被这强大的力量吓到了,甚至带着点不知所措。他抬头看向邓布利多和奥利凡德,声音带着一丝不确定的沙哑:“先生……它……它好像……很喜欢我?”他刻意避开了“强大”、“掌控”之类的词,选择了“喜欢”这个显得孩子气的说法。
奥利凡德先生凝视着那根紫杉木魔杖,银白色的眼睛里闪烁着奇异的光芒:“紫杉木……凤凰羽毛……有趣,非常有趣。紫杉象征着死亡与重生,凤凰则代表着在灰烬中涅槃……而十三英寸半……一个充满力量的尺寸。这根魔杖会成就一番大事,年轻人,无论是善是恶。”他的目光意味深长地扫过汤姆和邓布利多。
邓布利多的镜片后闪过一丝锐利的光,但表情依旧温和。
离开魔杖店,夕阳的余晖给对角巷镀上了一层温暖的金色。汤姆紧紧握着属于自己的魔杖,感受着它在袖中传递来的冰冷而强大的力量。他脸上依旧带着初入魔法世界的“兴奋”和“感激”,向邓布利多道谢。
“谢谢你,邓布利多教授。我……我不知道该怎么感谢您。”他的声音真诚(至少在表面上是),“这一切……像梦一样。”
“这是你应得的,汤姆。”邓布利多看着他,蓝色的眼睛仿佛能看透人心,“霍格沃茨会帮助你理解并掌控你的天赋。记住,重要的不是力量本身,而是你选择如何使用它。”
汤姆低下头,掩饰住眼底一闪而过的冰冷和嘲弄。选择?力量就是一切!掌控就是一切!他恭敬地点头:“我记住了,教授。我会努力的。”
当邓布利多将他送回羊毛孤儿院门口,并约定好九月一日在国王十字车站见面后,汤姆站在孤儿院冰冷的石阶上,目送着教授色彩鲜艳的长袍消失在街角。他脸上所有的兴奋、感激、不安和脆弱如同潮水般褪去,只剩下冰封般的平静和那双深不见底、燃烧着野心的黑眸。
他抬起手,紫杉木魔杖滑入袖中,冰冷的触感让他感到前所未有的安心和强大。他低头看着自己洗得发白的旧衬衫袖口,嘴角勾起一抹冰冷而完美的弧度。
帷幕已经拉开。
羊毛孤儿院的汤姆·里德尔“死”了。
站在这里的,是即将踏入霍格沃茨、注定要攫取力量与荣耀的汤姆·马沃罗·里德尔。
洛特斯·怀特……神秘的蓝莲花……他无声地念着这个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