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边的婴儿像是感应到门外汹涌的恶意,小嘴一瘪,爆发出更加尖锐刺耳的哭嚎。
“嚎丧啊!小孽种!”
门外的王春花骂得更凶,拍门变成了踹门,“再不开门老娘把门板卸了!周卫东!踹!”
“哐当!”
一声巨响,本就摇摇欲坠的门板被踹开一道缝,寒风裹着雪粒子猛地灌进来。
当王春花、周卫东和周婆子带着一身戾气闯进来,沈令宁虽然脸色依旧苍白,靠在炕头,但她的眼神不再是彻底的绝望和虚弱。
灵泉稳住了她的气血,茶晶带来的精神力让她头脑异常清醒,甚至能清晰地感受到怀里女儿传递来的紧张情绪。
三人带着一身寒气,目光像钩子似的在狭小、弥漫着血腥气的土屋里刮过。
王婶子见状咬咬牙,从门边溜出去找人。
“哟,真生了?”
王春花一眼扫到炕上虚弱的沈令宁和襁褓,嘴角撇出刻薄的弧度,“资本家的肚子就是晦气!克死男人还生下个赔钱货?哼,这晦气根儿,还不知道活不活得过满月!”
周婆子浑浊的眼睛没看人,直接盯上了墙角那个掉漆的红木柜子——与这个土屋唯一格格不入的东西,那是沈令宁从沪上带来的唯一嫁妆。
她枯瘦的手指捅了捅王春花的腰。
“沈令宁!少装死!我兄弟是为公牺牲的!他的抚恤金、粮票、还有他那点家当,统统交出来!老周家的东西,轮不到你个外人霸着!“
王春花唾沫星子几乎喷到沈令宁脸上。
沈令宁强撑着抬起沉重的眼皮,声音嘶哑:“大嫂,卫国刚不在,抚恤金……还没到,卫国的东西……是我和孩子……活命的!”
“活命?靠吸我兄弟的血?做你娘的春秋大梦!”
“你克死我儿子,就拿东西来抵!”
王春花猛地伸手,粗糙的手指直戳襁褓,“赶紧的!不然别怪老娘把这小赔钱货!“
“哇------!!!“
怀里的婴儿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尖锐哭嚎!
同时,沈令宁脑海中的意念炸响,比以往更加清晰和急迫:
“坏人!柜底纸!茶种!抢!妈,别怕!我……护你!他们……碰不到!撑住……支书……快到了!”
几乎在萌宝意念落下的瞬间!
沈令宁感觉到一股微弱却坚定的暖流从怀中婴儿身上涌出,迅速笼罩了她紧攥欠条和茶种布袋的右手,以及她身周一小片区域!
一种无形的、坚韧的屏障感瞬间形成!
王春花被哭声激怒,扬手就朝襁褓扇去!
“嚎丧的孽种!”
然而,她的巴掌在距离襁褓还有半尺远的地方,像是狠狠撞在了一堵看不见的、充满弹性的厚橡胶墙上!
“哎哟!”
王春花惊呼一声,手腕被一股巨大的反作用力震得生疼发麻,整个人都向后踉跄了一步,脸上满是惊骇和难以置信!
周卫东见状,以为嫂子滑倒,骂骂咧咧地冲过来要抓沈令宁:“贱人!还敢使坏?!”
他粗壮的手刚伸到沈令宁面前,同样在离她身体半尺处,仿佛按在了烧红的烙铁上!
“嘶——!烫!邪门了!”
周卫东猛地缩回手,惊恐地看着自己瞬间变得通红、火辣辣疼的手指,仿佛真的被灼伤了!
沈令宁心中大定!
女儿的能力真的起作用了!
虽然范围有限,但足以保护她和最重要的东西!
她瞬间明白了女儿的战术意图——拖时间!
“啊——!”
沈令宁立刻爆发出凄厉的哭喊,声音里充满了恐惧和绝望,故意将声音拔高到屋外也能清晰听到的程度:
“救命啊!杀人啦!周家要逼死我们孤儿寡母啊!抢了抚恤金不够,还要抢卫国留给孩子最后的口粮欠条!
连刚出生的孩子都要打死啊!”
她一边哭喊,一边故意用手抹过额角被王春花指甲划破的伤口,让鲜血更明显地流下脸颊,染红了半边苍白的脸,显得格外凄惨可怜。
“林三全欠的五斗救命粮!那是卫国用命换来的!你们也要抢!天理何在!还有没有王法了!”
“苍天啊,周卫国尸骨未寒,他家里就过来吃绝户啊!”
屋外本就因王婶喊人而渐渐聚拢的村民,听到里面王春花的惊叫、周卫东的痛呼,再听到沈令宁这字字泣血的控诉,顿时炸开了锅!
“天爷!周家真下得去手!“
“听听!连烈士的娃都要打!欠条都抢!丧良心啊!“
“快!快去叫支书!要出人命了!“
屋内的王春花和周卫东又惊又怒,他们想靠近沈令宁抢夺欠条和布袋。
但只要一靠近那无形的屏障范围,不是被狠狠弹开手腕生疼,就是感觉碰到滚烫的东西!根本无法突破!
“妖……妖术!这丧门星会妖术!”
王春花色厉内荏地尖叫,看着沈令宁满脸是血的凄惨模样和周围无形的阻碍,心里也阵阵发毛。
周婆子见两个大的被挡住,眼珠一转,又想故技重施去偷炕上的藤箱。
沈令宁眼疾手快,抓起炕上一个破陶碗就狠狠砸在周婆子脚边!
“砰!”
一声脆响,碎片飞溅!
“老虔婆!你再敢动我娘的东西一下试试!”
沈令宁厉声喝道,配合着脸上的血痕,眼神锐利如刀,竟吓得周婆子一哆嗦,缩回了手。
“妈…撑住……马上……”
怀中的萌宝意念传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嘴唇渐渐发白。
眼看着屏障越来越稀薄,撑不住了。
千钧一发之时——
“住手!都给老子住手!无法无天了!!”
一声苍老却极具威严的怒吼,如同炸雷般在门口响起!
一个穿着洗得发白的旧军棉袄、头戴破毡帽的老者,拄着根磨得油亮的枣木拐杖,满脸怒容地站在门口。
正是马家集大队的老支书,马振山。
他身后跟着几个闻讯赶来的村民,都被屋里的景象惊得目瞪口呆,一屋子血污,还有一个刚生下来的孩子?
这?
王春花踩下去的脚猛地顿在半空,周卫东掰扯的动作也僵在那里。
周婆子趁机挣脱,抱着那个蓝布荷包缩到墙角,眼神躲闪。
“马…马支书?”
王春花脸上闪过一丝慌乱,拨拨额前散乱的头发随即又梗起脖子。
“您老来得正好!您给评评理!这资本家的破鞋克死我兄弟,还想昧下抚恤金和他留下的东西!
我们老周家来拿回自家的东西,天经地义!”
沈令宁瘫倒在冰冷的泥地上,她大口喘息着,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全身的剧痛。
她顾不上这些,挣扎着抬起那只没被踩住的手,摊开满是泥污和血迹的掌心——那张被汗水浸湿、揉得皱巴巴的欠条,如同染血的战旗,静静地躺在那里。
“马……马大爷……”
她声音嘶哑得几乎听不见,每一个字都带着血沫。
“抚恤金……她们抢走了……这是……卫国留给我的……欠条……是林三全的账……她们……也要抢……”
马振山浑浊却锐利的目光扫过一片狼藉的土屋,扫过沈令宁额角的血痕、散乱的头发和凌乱带血的衣衫。
又扫过缩在墙角抱着蓝布荷包的周婆子,最后落在王春花那张强横刻薄的脸上。
他握着拐杖的手,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手背上暴起青筋。
“好!好一个老周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