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古时代龙有九子,天有十日,女娲娘娘做的那些小泥人每日都活在水深火热当中。
炎神家的那几个儿子,其中九个都是调皮鬼,经常赶在最小的弟弟出门当值的那天一起去人间玩,还强词夺理的说:
“不是兄长们贪玩,只因为十弟尚且年幼,怕他当不好班,哥哥们要去给他加加油。”
就这样,原本湛蓝的天空每隔九日就会出现十个太阳,搞得民不聊生。
天庭中的其他上古仙人对此都敢怒不敢言,谁叫闹事的神子是炎神的儿子呢,那位可是创世之际就已诞生的天神,在天地间地位可尊崇着呢。
后来,太阳小十慢慢长大了,每当他看到自己当值的那天,人间土地都因脱水被晒得龟裂了,那些小小的泥人衣不蔽体的躲进了那尖顶的山洞里,他都很心痛。
女娲娘娘他见过,多好的一位神仙啊,当初自己出生时天塌了,还是她倾尽全力补好的。
所以娘娘造出的那些叫“人”的小家伙一定也很好,自己理应保护好他们呀!
从那以后,每次轮到小十当差,他都会偷偷的早些起身,轻手轻脚的离开炎殿,深怕吵醒熟睡中的九位兄长。
可惜兄长们经常在外面玩,心都野了。
可不,这大地的温度刚刚降下来一夜,小土人在神州大陆上赶早播种洒水忙的不可开交的时候,哥哥们又跑来胡闹,小十气的之后几天都不和他们说话了。
有一次炎小十还为了这事与哥哥们打了一架,第二天顶着残破的身子去当值,小土人还以为他被天狗咬了,弄得小十很不好意思,还在月神姐姐身后躲了好一会儿。
长此以往,小土人白天都在那个他们称为“家”的小山洞里不敢出来,小十偶尔透过云层见到他们,个个又黑又瘦的,真是可怜极了。
这一日小十遇见了龙王的第七个儿子狴犴,他是龙王和虎族妻子生下的孩子,早听闻这位哥哥急公好义,明辨是非,在小土人中也很有威望。
“龙七哥好,我……”
“哦,原来是炎小十啊,弟弟不必多言,最近天空中发生的事我也有所耳闻,老哥知道你要说什么。”
“既然哥哥知道,那能否给弟弟支个招,指条明路。”
“小老弟,哥哥问你,为何你们父亲让十个儿子轮流应职?”
“那是因为自盘古大神开天辟地以来,九州大陆每日只需一个太阳就够了,多了就会发生火烤大地的惨事,女娲娘娘的小土人与万物生灵就有危险了”。
“小兄弟,你既然知道此事的严重性为何没有上告你的父君,严惩你的哥哥们?”
“这……”
“摸摸你的胸口,那颗在你胸膛里跳动的东西叫做心,这也是你和你的哥哥们不同的地方。”
“深海龙宫有面上古传下来的宝镜,可以照出是非善恶,你们兄弟十人出生时,父亲偷偷给你们照过,只有小十你有这个叫心的东西,还请小十弟弟不要怀疑自己的感觉,你就是天生的天神,小土人唯一的太阳。”
“天上一日地上三年,三日后神州大地会出现一个叫后羿的小土人,他拥有天生神力,哥哥我算过了那天是你的当值日,小老弟你当心点,当后羿出现的时候记得躲在其他哥哥的身后。”
这时的炎小十终于从龙七哥的话里听出了一丝弦外之音,他的手不自觉的握紧了,心“砰砰砰”的直跳。
回到炎殿后,小十一整晚都没睡着,熬到八哥去值班了,小十才挣扎起身,去了父君的殿中。
炎神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小儿子,听着他对自己汇报着老大几个的荒唐事,只觉得一阵头疼。
看着儿子尚有些稚气的脸庞,老炎神让神女给小十塞了些好吃的鲜果,就打发他回去了,也因此错过了儿子踏出殿门时的那个坚定的眼神。
三日后轮到小十当差,临出门时终究有些不忍,毕竟兄弟一场,平日里在炎殿,哥哥们也十分疼爱自己,看着哥哥们熟睡的脸庞,小十蹑手蹑脚的出了门。
到了当值的地方,与月姐姐和繁星妹妹们道了别,小十就安心呆在了自己的位置上。
时间就这样一点点过去了,大地上的小土人从屋里探出脑袋,眼瞅着天空中就一个太阳,全都兴高采烈的扛着工具出了门,跑到黄土地上耕种,小十心头的那块大石头也慢慢落了地。
地上小土人辛劳的播种着,距离当值的时间已过半,小十悬着的心慢慢落下,偷偷伸了个懒腰,引得云姐姐一阵哄笑。
可谁知这边笑声还没落,小十就看见下头的小土人扔下手上的家伙就往自己的洞里跑,一时间身边的云姐姐也散了,神州大地上的温度陡然升高,看着远处金灿灿的云,炎小十有点想哭。
“原来是哥哥们来了。”
小十在心里深深叹了口气。
今日哥哥们果然与往常一样,打了招呼后,就在天空中奔跑玩闹着,看着他们毫无顾忌的肆意妄为,小十摸着胸口想:
难道哥哥们真的是没有心的吗?
他们难道看不见小土人都快活不下了嘛!
这时天上的太阳们谁也没有注意到原本空旷的土地上出现了一个“人”。
确切的说,应该是个“男人”,他穿着从黄土地上最凶猛的野兽身上扒下来的毛皮,露出精壮的手臂和大腿,光着脚,浑身上下每个毛孔都在淌出汗水。
“嗖嗖”
炎殿的大王子和二王子不可置信的看着没入自己胸壁的箭羽。
就在这电光火石之间,炎殿的两位王子就失去自己的生命,连最后的遗言都没来得及留下。
一时间原本被炙烤着的黄土地稍稍凉快了些。
炎殿的王子们顿时乱成了一团,原本正在嬉笑的炎小五被吓得一时间都动弹不得。
“嗖嗖嗖”
又是三箭,炎小五身边的兄弟纷纷陨落,那个傻孩子被吓得浑身是汗,这还是他有生以来第一次出那么汗,平日里只有他烤的地上的小土人汗如雨下,现在他终于知道出汗是什么感觉了。
“嗖嗖”
炎小五感觉自己倒在了云妹妹的身上,云妹妹原本洁白的衣裙被自己身体里渗出的液体所染红,像极了当年父君下朝回家的景象。
最边上的炎小十见着这骇人的景象,被吓的呆若木鸡,任由九哥扯着自己的衣裳瑟瑟发抖。
眼瞅着又有两箭朝自己射来,小十认命的闭上眼挡在了九哥的身前。
“嗖嗖”
预料中的疼痛并没有袭来,炎小十微微睁开了双眼。
是龙七哥来了!
只见狴犴卷着尾巴,替小十挡下了致命的箭羽。
这时黄土地上的后羿背着的箭筒里只剩下最后一支箭了,这是他为了防止太阳逃跑而准备的。
趁着后羿拿箭的空隙,炎小九瞄准时机准备逃跑,他从弟弟的身后探出头,看后羿还在扭头拿箭,狡猾的炎小九此刻就像脚底抹油了一般,往炎殿奔去。
“嗖”
狴犴听见那穿破长空的声音,暗觉不妙,转头看向炎殿的门口,云女的长裙上被溅上了晚霞的颜色,月神拼命捂住身边星的眼睛,繁星们在月殿门口发出了稚嫩而又尖锐的叫声。
炎小十闻声望去,一下子瘫软倒在云姐姐的怀里。
血色的长空,这是自不周山天柱倒塌之后神界最大的祸事。
炎神震怒,发帖广邀好友为自己惨死的九个儿子讨公道,一时间神州大地风云变色。
小土人吓得都躲在了“家”里,不敢出声。
后羿背着箭矢站在“家”门口,他心中一点也不后悔前一日为生存,射杀了九轮太阳。
看着昨夜那些从小看着自己长大的叔叔伯伯都因为不用再担心干旱而睡了个好觉,后羿摸着自己胸膛里那颗跳动的红心,他想自己做对了。
不一会儿,炎神的“好兄弟”雷神站在云端敲打着自己的肚子,电母手持闪电以此来发出天谴,一时间天空中电闪雷鸣,可即使是这样,后羿仍站在“家”门口毫无退意。
“啊”!
一道闪电划过,炎神发出了凄厉的惨叫声,天谴竟然劈在了他的身上。
云的那头狴犴出现了,他带着炎小十冷眼看着这一切,小十看着一向疼爱自己的父亲伤成那样,不禁落下了泪来。
“炎神,你教子无方,置女娲娘娘所造的生灵于不顾,真是罪孽深重,现降下天谴便是惩罚,炎九子之死乃是罪有应得,今后所有的上神都应以此为戒,不得再作孽。”
狴犴手拿着他昨夜收到的神启,对天地众人说道。
狴犴是牢狱的象征,上神皆知平日里他明辨是非,对事秉公而断,他确实是得到天启最适合的人选,一时间众神都打道回府,留下奄奄一息的炎神躺在云上,无人理会。
炎小十走过去,颤抖着手帮父君检查伤势,狴犴不忍,帮着一起把炎神送回了神殿。
神殿上炎神看着小儿子羞愧的落下泪来,他们的母神早逝,自己对十个儿子向来宠溺,没想到有一日竟然因此害了他们的性命。
老炎神身心俱疲,决心明日就把位子传给儿子,自己则回归天地。
看着一下子就苍老了的父君,小十低头落下了泪水。
父子俩就这样在炎殿里抱头痛哭了很久。
过了很久,老炎神终究是有伤在身,最终也只能在儿子的照料下缓缓睡去。
出了炎殿,小十与在外等候的龙七哥告别。
看着红着眼睛的弟弟,狴犴拍了拍他的肩膀。
“小十弟弟,不用感激我当时护着你,是你对苍生的仁爱救了你。”
“从今往后,当值前还请摸一下你的心,这就是你和其他兄弟不一样的地方,也是你可以逃过天谴,最终成为新一任炎神的原因,地下这些小土人他们都需要你,今后千万不要辜负他们,不然老哥我还会出现的。”
“但愿我们后会无期,小兄弟”。
龙七说完就飞走了,只留了一个背影给孤独的小十。
多年后,已是炎神的小十每日站在天际,看着黄土地上的人类劳作时,他都会想起龙七哥的话,他终于明白了何为“心”,原来就春天小土人播种时自己默默为他们照耀整片神州大地,秋收时看着他们脸上露出幸福的笑容,自己也会笑的那份心情,这一切都是没有心的炎神不能体会的。
炎小十每日都这样默默关照着地上的小土人们,可他并不知道的是,小土人以他的形象造了个字,刻在了龟骨或兽骨上,初始字体是圆的,后来为了书写方便改成了方的,但不管怎样改,日当中的一点却始终存在,这正是代表着小土人对他的热爱与感激,因为属于他们的炎神既有一双默默关照他们的眼睛,更有一颗始终爱护他们的心。
后来他们还用“日”代表他们的帝王,他们的最高领袖。
时光荏苒,岁月如梭,神州大地上的小土人换了一波又一波,但无论世事如何变化,爱与神话始终会留存于人间,正如那一块块重现于世的龟甲和那上面契刻的文字一样,都在向当世的人们说着过去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