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寒春归府(1 / 1)

待脚步声渐远,她顿时像失去了所有力气,泪水突然决堤而出,在锦枕上洇开大片暗色水痕。

柳庆芸死死咬住被角,将呜咽声尽数吞下,唯有肩头难以抑制的颤抖泄露了滔天悲恸。

她知道的——她经历过这遭纵使瞒过全天下,那夜芦苇荡的月光早已将她的命运劈成两半。

她不是为了那纸婚约,亦非为了清白之身,而是恨这宿命如附骨之疽,任她如何挣扎都逃不开这吃人的轮回。

记忆里母亲临终时攥着她的手,指甲在掌心掐出月牙形的血印。

那年她才六岁,却已懂得用绢帕裹住生母呕出的鲜血,怕被朱氏派来的婆子给瞧见。她娘在世时总搂着她念叨:“芸姐儿且忍忍...”可檀香味还没散尽,灵堂的白幡就被换成了朱姨娘抬正室的红绸。

她父亲若知晓她身为靖安侯的嫡长女却遭此大辱,那个连发妻临终都不肯来探视的男人,肯定会手执家法将她活活打死。

“娘亲...”她将脸埋进早已没有母亲味道的枕衾,恍惚看见十三岁那年,自己躲在佛堂后头,眼睁睁看着朱姨娘把母亲的嫁妆一件件搬空。

那时祖母枯瘦的手突然按住她肩膀,老人手上的翡翠戒圈凉得像冰:“芸姐儿!活着,比什么都强……”

此刻妆奁底层还藏着一枚玉扣——那是祖母弥留时给她的念想,转眼祖母的棺木已入土三尺。

泪水变得滚烫,天就要黑了,而她的永夜,才刚刚开始…

阳春三月,柳庆芸一行人低调的回了京都。

靖安侯府大门前的石狮被细雨洗得发亮。柳庆芸扶着金玲的手缓步下车,素白斗篷裹着单薄身躯,发间一支素银木兰花簪子映着病容更显得苍白。

青石板路上还沾着晨露,脚步声惊起檐下栖燕——这本该是闺秀归府的体面场面,却因那辆灰篷马车和寥寥仆从,透露出几分寒酸。

恰在此时,外院回廊下传来一阵银铃般的笑声。柳庆莹正倚着雕花栏杆,指尖捻着一朵早开的芍药,漫不经心地把玩着,她身后的两个婆子抬着描金食盒。

“哟~这不是我们的大小姐吗?怎么舍得回来了?”柳庆莹眼波流转,将芍药掷在地上,绣鞋碾过花瓣,“瞧姐姐这脸色,定是今年茶庄的光景不好了!所以这才郁闷病了吧!”她掩唇轻笑,鬓边金累丝嵌宝步摇晃出刺目的光:“说来也是好笑得很哪,堂堂靖安候府的大小姐,一天天的非得往那鸟不拉屎的茶庄里钻,订了亲的就是不一样呢!底气硬,就是不怕这些个是非的!”

廊下洒扫的婆子们立刻放轻了动作,竖着耳朵等这场好戏开场。

柳庆芸咳嗽两声,指节在袖中攥着,面上却浮起浅笑:“莹妹妹说笑了。茶庄虽偏,倒也比这府里清净。”

她抬眸望向廊下悬挂的鸟笼,一只画眉正焦躁地扑棱翅膀,“至于订亲之事……妹妹若羡慕,不妨求父亲也为你择一门‘好亲’。”最后一字咬得极轻,像羽毛扫过刀刃。

柳庆莹脸色骤变——她至今仍未定亲,正是因为她生母朱氏出身不好,虽然朱氏已经由姨娘抬成了这靖安侯府的当家夫人,可是这京都里的那些高门大户就是看不上她。

一阵风过,碾碎的花瓣沾在柳庆莹裙裾上,远处传来管事嬷嬷的呵斥声,几个偷看的丫鬟、婆子慌忙躲进影壁后——侯府的春日,从来都是暖阳裹着冰碴子。

柳庆芸病弱的声音像一缕将散的烟:“二妹妹若是无其他事,我等便回院里了。”素白斗篷在春风中荡起涟漪。

银铃立即上前一步,不着痕迹地托住柳庆芸的手肘,同时向柳庆莹行了个挑不出错的礼:“二小姐安好。”

主仆二人转身时,柳庆芸发间那支素银木兰花簪在阳光下闪过一道冷光,虽然她脚步虚浮,却挺直了脊背,每一步都走得极稳,仿佛在用这副病骨撑起最后的尊严。

金玲见状,朱唇微启似要反驳,却在瞥见小姐苍白如纸的面色时生生咽下话语。她低眉顺目地向柳庆莹行了个标准的万福礼,裙摆纹丝不动地划过青石板,快步追上了柳庆芸们。

柳庆莹望着她们远去的背影,涂着蔻丹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那柳庆芸看似柔弱实则暗藏锋芒的姿态,让她胸中妒火更盛。

“哼!”她冷笑一声,眼中闪过一丝阴鸷,“咱们走着瞧。”这句话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毒,带着森森寒意。

说罢,她抬脚狠狠碾过地上那朵被遗落的芍药,娇艳的花瓣在绣鞋下化作一滩猩红。身后两个婆子对视一眼,连忙低头跟上,一行人浩浩荡荡向着相反方向离去,只余下一地零落的花香,混着未散的硝烟味。

柳庆芸的母亲江氏天生弱势、盲从,她是上讨不得自己夫君喜欢、下镇不住夫君后院的人,平白的给人算计、招祸,让她自己的一生过得是既苦楚又凄凉,所以生下柳庆芸没几年后也就郁郁而终了。

留下了一个孤苦无依的孤女柳庆芸,柳庆芸的祖母秦氏见着无人管束、胆弱如鼠的她,十分的心痛,于是便接到了自己身边亲自抚养、管教。

而靖安候的家主柳傥,只知道如何安排已经产下长子的的偏房朱氏上位,丝毫不在意自己刚离世的妻子和长女的去向,秦氏见状痛斥儿子,说只要有她在,朱氏就休想当这个家,做这个家的主。

柳庆芸的祖母秦氏,年少时本就是随着她祖父东征西伐的,也是个有胆识和智慧的,只可惜年少时吃苦太多,年老后留下了一堆病根儿。

她在柳庆芸十来岁时便知自己命不久矣,因此不顾其他,早早的给柳庆芸订了亲,想着柳庆芸守完孝时差不多也就是及笄之年,刚好可以婚嫁,免得她自己走后,没人顾及着自己的嫡孙女,把她草草的打发掉了。

于是柳庆芸由秦氏做主定给了凌国公府的嫡次子凌延,侯府的嫡长女配给国公府的嫡次子,倒也不算是高攀,又因为她祖母和凌延祖母都是手帕交,订的也只是次子,凌家便没有什么异议,很痛快的应下了这门亲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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