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磁石吸蛊虫(1 / 1)

沈惊鸿那如同跗骨之蛆的警告和精准到令人绝望的“颈椎第三节”威胁,如同最深的梦魇,烙印在苏攸晚的心头。后颈那细微的刺痛感时刻提醒着她,王府之内,萧玄弈身边,潜伏着一条随时可能择人而噬的毒蛇,而她触碰“黑蝎涎”的行为,已然触及了这条毒蛇守护的禁忌。

销毁毒粉样本?离开那座小院?

苏攸晚看着窗外沉沉的夜色,眼中挣扎与不甘交织。北狄的威胁如同悬顶之剑,沈惊鸿的警告是冰冷的现实,但让她就此放弃,眼睁睁看着王府、看着萧玄弈暴露在未知的剧毒之下?她做不到!

最终,她没有销毁样本,而是将其用油纸层层密封,深藏在院中一个极其隐秘的角落。实验记录和数据则被她贴身携带。她撤出了小院,不再踏足,仿佛真的屈服于沈惊鸿的警告。但那双清亮的眼眸深处,属于“科学怼人”的火焰,从未熄灭,只是在更深的黑暗中,燃烧得更加炽烈和谨慎。

三日后,宫中传来旨意:北狄左贤王派遣使团入京,名为“重修旧好”,实为试探。皇帝设宴麟德殿,款待使团,并命宗室亲王、重臣携家眷作陪。宁王府自然在列。

这旨意来得微妙。北狄使团入京,恰在“黑蝎涎”风波之后,其用心不言而喻。麟德殿的宫宴,注定是鸿门宴中的鸿门宴。

赴宴前夜,苏攸晚在妆奁前坐了许久。她看着镜中自己略显苍白的脸,指尖无意识地拂过袖袋里那块坚硬冰冷的物件——那是一块成人拇指大小、通体黝黑、入手沉甸甸的天然磁石。这是她之前研究毒粉时,为测试某些金属成分而准备的,一直随身携带。沈惊鸿的警告犹在耳边,但她隐隐有种预感,这块石头…或许能在明日的宴席上,派上意想不到的用场。

最终,她没有将磁石取出,而是将其更深地藏入特制的、内衬厚实的袖袋夹层。

麟德殿内,灯火辉煌,丝竹悦耳。北狄使团一行十余人,为首的是左贤王的心腹大将——额尔敦。此人身材魁梧如熊,满脸虬髯,眼神如同鹰隼般锐利,带着草原民族特有的彪悍和毫不掩饰的审视。他身后跟着几位副使和随从,皆身着皮袍,气息精悍。

皇帝端坐上首,面色平静,眼神深处却带着帝王的审视与威严。皇后因禁足未至。萧玄弈坐于亲王首位,轮椅并未掩饰,玄色锦袍衬得他面容愈发冷峻,周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寒意。苏攸晚坐于他身侧,低眉顺眼,扮演着温顺的王妃角色,眼角的余光却敏锐地扫视着全场。

酒过三巡,气氛在表面的觥筹交错下暗流涌动。额尔敦言语粗豪,频频向皇帝敬酒,话里话外却带着试探和挑衅。皇帝应对得体,不卑不亢。萧玄弈沉默少言,只偶尔举杯示意,目光锐利如刀,与额尔敦的目光在空中碰撞,激起无形的火花。

就在宴席气氛渐入高潮(或者说,紧绷到临界点)之时,太医院院正张仲景忽然起身,对着皇帝躬身行礼,声音带着几分刻意的高亢:

“启禀陛下!北狄贵客远道而来,席间美酒佳肴丰盛,然酒性燥烈,恐伤贵体。老臣特意调制了一味‘冰莲醒神汤’,取天山雪莲之清冽,辅以多种珍稀药材,最能解酒祛燥,安神养心。特此奉上,请陛下、北狄贵客及诸位大人品尝,以彰我天朝待客之诚!”

说着,他一挥手。数名宫女鱼贯而入,手中捧着精致的玉碗,碗中是清澈见底、散发着淡淡寒气和奇异清香的汤水。

皇帝微微颔首:“张院正有心了。赐予诸位。”

宫女们开始为皇帝、额尔敦、萧玄弈、苏攸晚以及几位重臣分汤。

苏攸晚看着宫女将一碗“冰莲醒神汤”放在自己面前。汤水清澈,氤氲着寒气,看似毫无异常。然而,当那宫女靠近时,苏攸晚敏锐的嗅觉捕捉到了一丝极其细微、几乎被雪莲清香掩盖的…腥甜气!这气味…与“黑蝎涎”毒粉残留的气息,竟有几分相似!更让她心头警铃大作的是,她袖袋深处那块磁石,竟隔着衣料和夹层,传来一阵极其细微却清晰的吸附感!

这汤…有问题!

里面有东西!是金属?还是…含有金属的异物?!

苏攸晚不动声色,指尖在袖中轻轻摩挲着那块磁石,冰凉的触感让她强行冷静下来。她状似无意地抬眼,看向对面的额尔敦。只见这位北狄大将正端起玉碗,粗豪地一饮而尽,脸上毫无异色。但苏攸晚却捕捉到他眼中一闪而过的、如同毒蝎般的阴冷笑意!

再看看皇帝和其他重臣,似乎也并未察觉异常,正待举碗饮用。

来不及了!

必须立刻阻止!

“陛下且慢!”苏攸晚猛地站起身,声音清亮,瞬间压过了殿内的丝竹声!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在她身上!皇帝举碗的动作一顿,眉头微蹙。额尔敦眼中闪过一丝阴鸷。萧玄弈更是瞬间握紧了轮椅扶手,眼神锐利地看向她。

苏攸晚顶着众人各异的目光,快步走到御阶之下,对着皇帝盈盈一礼,声音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惶恐”与“发现”的急切:“陛下恕罪!妾身…妾身方才观这‘冰莲醒神汤’,其色虽清,然…然碗底似有异物微光闪动!妾身惶恐,恐有疏失,污了圣颜和诸位贵客!”

“异物?”皇帝脸色一沉,放下玉碗,“张院正!这是何故?!”

张院正吓得噗通跪倒,汗如雨下:“陛下!老臣…老臣惶恐!此汤乃老臣亲自盯着熬制,绝无可能有异物啊!”

“有没有异物,一看便知。”苏攸晚不给张院正辩解的机会,目光转向皇帝面前那碗汤,语气坚定,“请陛下恩准,容妾身…以物相验!”

皇帝看着苏攸晚眼中那不容置疑的清亮和急切,又联想到她之前“火锅解毒”的神异,略一沉吟,点了点头:“准。”

“谢陛下!”苏攸晚直起身,在所有人的注视下,缓缓从袖袋中,取出了那块黝黑沉实的天然磁石!

“磁石?”“宁王妃拿磁石做什么?”殿内响起一片不解的窃窃私语。

苏攸晚没有解释。她深吸一口气,走到皇帝御案前,在张院正惊恐的目光和额尔敦骤然阴沉的脸色中,将那块磁石,小心翼翼地、缓缓地…悬停在了那碗清澈的“冰莲醒神汤”上方寸许之处!

屏息!死寂!

所有人的目光都死死盯住了那碗汤和悬停的磁石!

一秒…两秒…

就在众人以为无事发生、即将嗤笑出声之时——

异变陡生!

只见那清澈的汤水中,毫无征兆地泛起一阵极其细微的涟漪!紧接着,一点肉眼几乎难以察觉的、芝麻粒大小、通体漆黑、闪烁着金属幽光的活物,如同被无形的力量牵引,竟猛地从汤底激射而出,“啪”地一声,死死吸附在了磁石的下方!

“啊!”有眼尖的贵女失声惊呼!

“那…那是什么东西?!”

这还没完!

第一只之后,第二只、第三只…足足七八只同样大小、同样漆黑、带着金属光泽的诡异活物,如同受到召唤般,争先恐后地从汤水中跃出,密密麻麻地吸附在了那块黝黑的磁石上!它们细小的节肢还在微微颤动,散发着令人作呕的阴冷气息!

“蛊…蛊虫?!”张院正瘫软在地,面无人色,失声尖叫!他认出来了!这是北狄传说中豢养的、以精铁为食、能钻入人体噬髓的阴毒之物——“铁线尸蛊”!

整个麟德殿瞬间炸开了锅!惊恐的尖叫、愤怒的呵斥、杯盘落地的碎裂声响成一片!皇帝脸色铁青,猛地将面前的玉碗扫落在地,汤水四溅!额尔敦霍然起身,脸色阴沉如水,眼中杀机毕露!

“好!好一个‘冰莲醒神汤’!好一个‘待客之诚’!”苏攸晚的声音如同淬了冰的利刃,响彻在混乱的大殿!她高举着那块吸附了七八只狰狞蛊虫的磁石,目光如同最锋利的探针,狠狠刺向瘫软在地的张院正,又缓缓转向脸色阴沉的额尔敦,最后,如同刻意为之般,落在了殿内角落——那里,宗人府的官员正“陪同”着被圈禁、却因“北狄使团”名义得以出席的三皇子萧景宸!

萧景宸的脸色,在蛊虫被吸出的瞬间,已然变得惨白如纸!他死死攥着拳头,指甲深深陷入掌心,眼中充满了极致的震惊、怨毒和一丝…被当众扒皮的恐惧!

苏攸晚的嘴角,缓缓勾起一抹冰冷刺骨、带着极致嘲讽的弧度。她没有看张院正,也没有再看额尔敦,而是直直地、一步一步地走向角落里的萧景宸!

在所有人惊骇欲绝的目光中,在萧玄弈骤然绷紧的身体和额尔敦几乎要杀人的眼神注视下,苏攸晚走到萧景宸的案几前。她无视萧景宸那几乎要喷出火来的怨毒目光,将手中那块吸附着狰狞蛊虫的磁石,在他面前挑衅般地晃了晃。

然后,在萧景宸惊恐放大的瞳孔中,苏攸晚手腕猛地一抖!

“咻!”

那块磁石连同上面吸附的、兀自蠕动的七八只漆黑蛊虫,如同甩出的暗器,精准无比地…飞入了萧景宸面前那杯斟满的御酒金樽之中!

“噗通!”

磁石带着蛊虫沉入琥珀色的酒液,发出一声沉闷的轻响。

酒液瞬间被搅动!蛊虫在酒水中疯狂地扭动挣扎!那景象,诡异、恶心、令人毛骨悚然!

苏攸晚俯视着脸色瞬间由白转青、浑身剧烈颤抖的萧景宸,声音清脆悦耳,却带着一种仿佛来自地狱的冰冷嘲讽,响彻死寂的麟德殿:

“三殿下!”

“您的‘醒酒汤’…似乎不太干净。”

“这些‘小东西’…”

“还是留给您自己…”

“好好醒醒脑子吧!”

死寂!

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彻底、都要冰冷的死寂!

整个麟德殿,落针可闻!

所有人都如同被施了定身法,目瞪口呆地看着那杯浸泡着狰狞蛊虫的御酒,看着脸色惨白、如同厉鬼般的萧景宸,再看着那个站在他面前、一身素雅宫装却气势如虹、仿佛掌控着生杀予夺的宁王妃!

“苏!攸!晚!”萧景宸从齿缝里挤出这三个字,声音嘶哑破碎,带着滔天的怨毒和恨不得将其碎尸万段的疯狂!他猛地抬手,似乎想掀翻案几!

“够了!”

皇帝暴怒的声音如同惊雷炸响!他猛地一拍龙案,震得杯盘乱跳!

“来人!将张仲景拿下!打入天牢!严刑拷问!朕要看看,是谁给他的狗胆,敢在御前下此毒手!”

“北狄使团!”皇帝冰冷的目光如同利剑般射向额尔敦,“尔等最好给朕一个交代!否则…”

皇帝没有说完,但那话语中的杀意,已让整个大殿的温度骤降至冰点!

侍卫如狼似虎地扑上,将瘫软如泥的张院正拖了下去。额尔敦脸色铁青,死死盯着苏攸晚,又看了一眼那杯蛊虫酒,最终强压下眼中的杀机,对着皇帝僵硬地躬身:“皇帝陛下息怒…此事…我北狄…定当彻查!”

混乱之中,苏攸晚早已退回到萧玄弈身边。萧玄弈紧紧握住了她冰凉的手,眼中是毫不掩饰的骄傲、震撼以及一丝后怕。他看到了她袖口处因用力甩出磁石而微微的颤抖。

苏攸晚对他轻轻摇头,示意自己无碍。她的目光,再次投向角落。只见萧景宸如同失了魂般呆坐在那里,死死盯着面前那杯浸泡着死亡蛊虫的御酒,脸色灰败,身体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他精心策划、借刀杀人的毒计,不仅被当众拆穿,还被苏攸晚以如此羞辱的方式,狠狠甩回了他的脸上!这比杀了他更让他痛苦!

磁石吸蛊,当众打脸!三皇子萧景宸,在精神上,已被彻底钉死在了耻辱柱上!而北狄使团,也如同被当众剥掉了伪善的画皮,露出了狰狞的獠牙!

宫宴在一种极度压抑和诡异的气氛中草草收场。而苏攸晚手中那块黝黑的磁石,和她那句冰冷的“殿下更需醒脑”,如同最响亮的耳光,响彻在每一个人的心头,也彻底点燃了萧景宸心中那焚毁一切的疯狂烈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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