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子上那焦黑的裂痕像个丑陋的勋章，无声地彰显着昨夜那场惊心动魄的“胜利”。林毅瘫在瘸腿椅子上，浑身骨头像是散了架，但小腹丹田那股微弱却持续的暖流，又带来一种奇异的充实感。他试着集中精神去“感受”那股暖流，它却像个调皮的孩子，时隐时现，难以捉摸。
“妈的…这玩意儿怎么使啊？”林毅挠头，对着空气挥了两拳，除了扯得伤口疼，屁用没有。金光炮？那得被鬼吓个半死才能憋出来，代价太大。
就在他对着镜子上的裂痕愁眉苦脸，琢磨着是找块布蒙上还是干脆砸了省事时——
“咚咚咚！”敲门声又急又响，带着一股子市井的烟火气。
林毅一个激灵，不会是周凯那孙子发现镜子坏了来找茬吧？他抄起瘸腿椅子，警惕地挪到门后，压低嗓子：“谁？！”
“无量那个天尊！小友莫慌！是贫道！快开门！有好东西便宜卖…咳，是来救你小命的！”门外传来一个熟悉又带着点急切的声音，正是那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梦中道士！
林毅一愣，随即狂喜！真是瞌睡送枕头！他赶紧开门。
门外站着的，正是那位在生死间指点过他的道长。只是…形象和林毅想象中仙风道骨的模样有点差距。一身洗得发白的藏青色道袍，袖口还沾着点油渍，脚蹬一双开了胶的千层底布鞋，头发用一根磨得发亮的木簪随意挽着，露出光洁的额头。最扎眼的是他背上那个鼓鼓囊囊、打着补丁的大布包，活像个走街串巷的货郎。脸上倒是带着笑，眼睛贼亮，透着股市侩的精明劲儿。
“道长？！您…您怎么找到这儿的？”林毅又惊又喜。
“嘿嘿，缘分！都是缘分！”道士搓着手，毫不客气地挤进门，鼻子像狗似的嗅了嗅，“嚯！好浓的怨煞之气！还有…纯阳金光残留？小子，可以啊！刚搬进来就开张了？把那镜子里的小鬼给超度了？”他一眼就看到了镜子上的裂痕，啧啧称奇，围着镜子转了两圈，手指在焦痕上抹了一下，放在鼻子下闻了闻，眼睛更亮了，“嗯！正宗的道家破邪金光！虽然手法糙了点，火候猛了点，差点把自己也搭进去…但天赋是真不错！贫道果然没看走眼！”
林毅被他说得老脸一红，赶紧把昨夜惊魂和意外轰出金光的事简单说了。
“哦？生死关头，意念凝聚，引动先天一点灵光破体而出？嗯…孺子可教！虽然笨是笨了点…”道士摸着并不存在的胡须，老神在在地点评，“不过，你这路子太野了！纯靠本能和运气，下次遇到个稍微硬点的茬子，金光没轰出来，自己先被吓死了咋办？得练！系统的练！”
林毅眼睛放光：“请道长教我！”
“好说好说！”道士一拍大腿，脸上笑容更盛，带着点“鱼儿上钩”的狡猾，“贫道玄云子，云游四海，专为有缘人指点迷津，化解灾厄。今日见小友根骨清奇，灵光内蕴，实乃我道门不可多得之璞玉啊！不忍见你明珠蒙尘，更不忍你被些魑魅魍魉啃得骨头都不剩…”他说着，手已经伸进了他那鼓囊囊的大布包里。
林毅心中警铃大作！这开场白…怎么听着那么像江湖骗子？
果然，玄云子掏出来的不是什么秘籍玉简，而是一本…线装册子？封皮是劣质的黄纸，上面用毛笔歪歪扭扭写着几个大字——《引气入体·筑基速成（精编注释版）》，旁边还有一行小字：“玄云子著·版权所有·翻印必究”。
林毅嘴角抽搐：“道长…这…？”
“别小看它！”玄云子一脸严肃，把册子拍在林毅手里，“这可是贫道毕生心血（之一）！融合了《道德经》、《黄庭经》、《抱朴子》等无上经典的精髓，去芜存菁，化繁为简，专为小友这种天赋异禀却毫无基础的‘野生修士’量身打造！保证通俗易懂，上手快，见效猛！”
林毅翻开册子，里面是毛笔手写的繁体字，夹杂着一些极其抽象、仿佛小孩涂鸦的经脉穴位图。文字倒是白话居多，什么“意守丹田，气感自生”，“观想宇宙，引星辉入体”，“呼吸吐纳，搬运周天”…看着挺唬人。
“这…真有用？”林毅表示怀疑。
“心诚则灵！功法绝对没问题！”玄云子拍着胸脯，随即话锋一转，露出市侩的笑容，“不过嘛…小友你也知道，这年头，知识就是力量，力量就是金钱。贫道云游四方，餐风露宿，印制这宝典也是要成本的…你看…”
林毅懂了。他默默掏出钱包，里面是刚取出来准备当生活费的几百块现金。
玄云子眼睛一亮，但看到那薄薄的几张票子，笑容又淡了点：“咳咳…小友啊，修真问道，乃是逆天改命的大事业！这点‘缘法’，怕是不够请动这无上妙法啊…”
林毅咬咬牙，把钱包里所有现金都抽了出来，大概八百块，塞到玄云子手里：“道长，我就这些了…”
玄云子掂量了一下，叹了口气，一脸“亏本大甩卖”的表情：“罢了罢了！谁让贫道与小友有缘呢！就当结个善缘！”他飞快地把钱塞进怀里，生怕林毅反悔。
林毅刚松了口气，以为完事了。却见玄云子又把手伸进了布包！
“功法有了，但这修真路上，凶险重重啊！光练气可不够！还得有护道之物！”他掏出一把…黄符纸？朱砂笔？还有几个灰扑扑、刻着模糊纹路的木牌子。“看！上好的‘镇宅安神符’！贴在门上，等闲小鬼不敢靠近！‘清心护身符’！随身携带，邪祟难侵！还有这‘桃木护身牌’！百年雷击桃木心所制，驱邪避煞，效果杠杠的！一套打包价，只要…这个数！”他伸出两根手指。
林毅眼前一黑：“两…两百？”
“两千！”玄云子眼睛一瞪，“小友！这可是保命的东西！值这个价！”
林毅：“……”他刚交完房租，身上就剩那点生活费了！他苦着脸：“道长…我真没钱了…”
“没钱？”玄云子眼珠一转，目光扫过林毅放在桌上的手机，“啧，这智能机…看着还能用。要不…抵押？等你有钱了再赎回去？”
林毅差点吐血！这老道也太狠了！他死死护住手机（里面可有他全部家当的银行卡信息）：“不行！绝对不行！”
玄云子看他那护食样，撇撇嘴，又从布包深处摸索半天，掏出一个小瓷瓶，倒出一粒黑不溜秋、散发着淡淡草药味的丸子。“唉…算了算了，谁让贫道心软呢！看你小子顺眼！这粒‘养气培元丹’！用天山雪莲、百年人参须、还有几味…咳，反正都是好东西炼的！能固本培元，加速你引气入体，修复你那点小伤更是不在话下！便宜你了，只要…五百！”
林毅看着那卖相可疑的黑丸子，又看看玄云子那张写满“童叟无欺”实则“奸商本相”的脸，再摸摸自己瘪瘪的钱包和隐隐作痛的伤口…最终，对力量的渴望和对伤势的担忧压倒了一切。他含泪又数出五百块，换来了那粒“仙丹”。
玄云子收了钱，眉开眼笑，变脸比翻书还快。他也不再废话，立刻化身“严师”，开始现场教学。
“盘腿坐好！五心朝天！对，就坐地上！你那破床风水不好！”玄云子指挥着，完全不顾林毅腹部的伤口。“意守丹田！丹田在哪？就你肚脐下面三寸！对！想象那里有个小火炉！不是烧煤气的！是烧你自己的精气神！吸气…吸到小肚子鼓起来！呼气…把肚子里的浊气、晦气、还有昨晚吓出来的尿…咳，总之把坏东西都呼出去！”
林毅忍着痛，努力按他说的做。姿势别扭，呼吸节奏被打乱，伤口还疼，脑子里乱糟糟的想着那两千五百块大洋…效果可想而知。别说火炉了，连个火星子都没感觉到。
“笨啊！”玄云子一巴掌拍在林毅后脑勺（力道不重，侮辱性极强），“心要静！杂念要除！把你那点破钱的事儿先放放！命重要还是钱重要？哦对了，下次交学费记得准备现金，不支持扫码啊！”
林毅：“……”他差点走火入魔。
折腾了快一个小时，在玄云子各种“手把手”调整（趁机又推销了一副据说能“清心明目”的劣质老花镜，收费一百）和嘴炮轰炸下，林毅终于勉强捕捉到了丹田那股暖流的踪迹，并尝试着用意念去引导它在小腹附近极其缓慢地转了个圈。
“嗯！有门儿了！”玄云子终于满意地点点头，“记住这感觉！每天早晚各练一个时辰！别偷懒！那丹药睡前温水服下！还有符箓，门口、床头、厕所各贴一张！桃木牌挂脖子上！记住了啊！”
玄云子把东西一股脑塞给林毅，拍拍屁股起身：“好了！贫道还要去下一家结缘（行骗）…咳，是去渡化有缘人！小友勤加练习，有不懂的…嗯，下次交学费时再问！”说完，不等林毅反应，背起他那百宝囊似的大布包，脚底抹油，溜得飞快，生怕林毅反悔退钱。
房间里再次安静下来。林毅看着手里那本粗制滥造的“宝典”、几张鬼画符般的黄纸、一个灰扑扑的木牌、一粒可疑的黑丸子，还有空空如也的钱包…欲哭无泪。
“引气入体…筑基速成…两千五百块…”他喃喃自语，感觉心在滴血。这修真，也太他妈烧钱了！比老妈赌博还狠！至少赌博还有点刺激，这纯属被老道当肥羊宰啊！
他肉痛地拿起那粒“养气培元丹”，犹豫再三，还是就着半杯凉水吞了下去。丹药入口微苦，带着股土腥味，但咽下去后，小腹丹田处那股暖流似乎真的活跃了一丝丝，连带着伤口的疼痛都减轻了不少。
“咦？好像…有点用？”林毅精神一振，也顾不上心疼钱了。他赶紧按照记忆，盘膝坐好，闭上眼，努力去“意守丹田”，引导那丝微弱的暖流。
这一次，或许是因为丹药的作用，或许是因为心疼钱的刺激让他格外专注，他很快又找到了那种感觉。暖流如同一条细小的溪流，在丹田处缓缓盘旋。他尝试着用意念推动它，它虽然依旧生涩缓慢，却不再像之前那样难以捕捉。
渐渐地，林毅沉浸在这种奇妙的“内视”状态中。他能“看到”（或者说感觉到）那丝暖流在丹田中旋转，形成一个极其微小的气旋。气旋每转动一圈，似乎就从虚无中汲取一丝微不可察的能量，让它壮大那么一点点。同时，一股温和的力量从丹田散逸出来，滋养着他疲惫的身体和受创的脏腑，腹部的伤口传来酥酥麻麻的痒感，那是组织在加速愈合！
不知过了多久，林毅才从这种玄妙的状态中脱离出来。他睁开眼，感觉神清气爽，连日的疲惫和惊吓仿佛被洗去大半，腹部的疼痛几乎感觉不到了！他看向镜子，镜中的自己虽然依旧消瘦，但眼神却明亮锐利了许多，少了几分阴郁，多了几分难以言喻的…精气神？
“这…就是修炼？”林毅握了握拳，感受着体内那丝虽然微弱却真实不虚的力量感，心中涌起巨大的惊喜！两千五百块…好像…花得值了？
就在这时——
“砰砰砰！”粗暴的砸门声响起，伴随着周凯那油滑又带着怒气的声音：
“林毅！开门！你小子给我滚出来！敢弄坏我的古董镜子？赔钱！今天不赔个万儿八千，老子让你这学上不成！”
林毅眼中的惊喜瞬间化为冷冽。他缓缓起身，感受着丹田那丝缓缓旋转的气旋，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钱？刚被老道榨干。
麻烦？倒自己送上门来了。
正好…拿你这金牙，试试小爷我刚入门的“气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