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二 章 破屋疑踪(1 / 1)

雨丝斜斜地织着,将黎明前的天色染成一片灰蒙蒙的青。沈疏月扶着阿蛮的肩膀,踩着泥泞的土路慢慢往前走,粗布襦裙的下摆早已被泥水浸透,每走一步都沉甸甸地往下坠。

“姐姐慢点,这路滑得很。”阿蛮不时回头叮嘱,小手紧紧攥着沈疏月的衣袖,掌心的温度透过布料渗过来,竟让她冻得发僵的身体生出几分暖意。

茅屋渐渐被甩在身后,沈疏月回头望了一眼,那扇被锁死的木门在晨雾中若隐若现,像一头蛰伏的野兽。她忽然想起昨夜那个一闪而过的黑影,心头猛地一紧:“阿蛮,这附近常有外人来吗?”

“外人?”阿蛮歪着头想了想,脚下被石子一绊,踉跄着扶住旁边的树干,“除了每月来收租的李管事,很少有人来呢。哦对了,前几日好像听村里人说,山那边来了队骑马的官差,说是在追查什么逃犯。”

官差?逃犯?

沈疏月的指尖微微发冷。柳氏在京中势力虽不算顶尖,但若想买通几个地方官差伪造罪名,并非难事。她下意识摸了摸贴身藏着的梅花玉佩,冰凉的玉质贴着心口,让纷乱的思绪稍稍定了定。

“那些官差……穿什么样的衣服?”

“就是……黑色的袍子,腰间系着玉带?”阿蛮挠了挠头,显然对这些细节记不太清,“反正看起来很凶,村里的狗见了都不敢叫。”

黑色官袍配玉带?沈疏月的脚步顿住了。那是锦衣卫的制式。柳氏绝无可能调动锦衣卫,除非……此事背后还有更深的势力牵扯?她忽然想起父亲临终前攥着她的手,断断续续说的那句“提防……东宫……”,当时只当是父亲病糊涂了,此刻想来却如坠冰窟。

“姐姐怎么了?”阿蛮仰起脸看她,大眼睛里满是担忧。

“没事。”沈疏月勉强笑了笑,掩去眼底的惊涛骇浪,“我们快些走吧。”

穿过一片稀疏的树林,前方忽然传来鸡鸣犬吠。青瓦土墙的村落渐渐在雾中显露轮廓,几条土狗趴在村口的歪脖子树下打盹,见了生人只是懒洋洋地抬了抬眼皮。

“这是清溪村,我家就在那边。”阿蛮指着村子东头一间低矮的土坯房,脚步轻快了许多,“我爹娘去年染病死了,现在就我一个人住。”

沈疏月的心轻轻一揪。难怪这孩子小小年纪就要上山采药换钱,原来已是孤苦无依。她弯腰帮阿蛮理了理被晨露打湿的刘海:“往后……若是不嫌弃,便唤我一声姐姐吧。”

阿蛮的眼睛倏地亮了,像落了两颗星星,用力点头:“疏月姐姐!”

两人刚走到院门口,隔壁突然传来哗啦一声响,柴门被猛地推开,一个穿着靛蓝短打的汉子扛着锄头出来,看到沈疏月时愣了愣,粗黑的眉毛拧成了疙瘩:“阿蛮,这是谁?”

“王大叔好!这是疏月姐姐,她……她无家可归,我带她来住几天。”阿蛮的声音越来越小,小手紧张地绞着衣角。

王大叔上下打量着沈疏月,目光在她虽破旧却浆洗得干净的衣襟上停了停,又扫过她额角尚未愈合的伤口,喉结动了动:“是从山那边的破屋来的?”

沈疏月心中一凛。看来昨夜张嬷嬷把她丢在这里的事,村里已经有人知道了。她不卑不亢地颔首:“正是。小女子沈疏月,因家中遭逢变故,暂居此地,若有叨扰,还望海涵。”

“哼,这年头无家可归的人多了去了。”王大叔把锄头往墙上一靠,抱着胳膊斜睨着她,“那破屋是李地主家的产业,你住进去,可知要交多少租金?”

阿蛮急得脸都红了:“王大叔,疏月姐姐不是……”

“每月三百文。”沈疏月打断她,平静地迎上王大叔的目光,“若王大叔肯代为转告李地主,待我筹到钱,定当分文不少奉上。”

三百文?阿蛮惊得张大了嘴。她采一个月草药也就能换一百五十文,这简直是要把人往绝路上逼。

王大叔显然也没想到她会应得如此干脆,愣了愣,嘴角撇了撇:“口气倒不小。我劝你还是趁早离开,李地主的心眼比针鼻还小,去年二柱家的鸡跑进他家菜地,都被他扣了半亩田抵债。”

说完便扛着锄头转身进了屋,厚重的木门“砰”地撞上,震得院墙上的泥土簌簌往下掉。

阿蛮瘪着嘴快要哭出来:“都怪我不好,没跟姐姐说清楚……”

“不怪你。”沈疏月摸了摸她的头,目光落在院子角落堆着的半筐红薯上,“先带我去看看你的家吧。”

阿蛮的家比沈疏月想象的还要简陋。土炕占了半间屋子,炕上铺着一层薄薄的稻草,墙角堆着几件打满补丁的衣裳,唯一像样的家什是一口豁了边的铁锅。沈疏月刚坐下,就听到灶房传来窸窸窣窣的响动,转头一看,阿蛮正踮着脚够灶台上的陶罐,罐口露出半截红薯。

“姐姐饿了吧?我给你烤红薯吃。”阿蛮献宝似的举着红薯笑,鼻尖沾了点灰,像只偷吃东西的小花猫。

沈疏月正要应声,忽然瞥见灶台裂缝里卡着半片衣角,深青色的料子,边缘绣着半朵暗金色的牡丹。她的心猛地一跳,起身走过去,小心翼翼地用指甲把那片衣角抠了出来。

料子是上好的杭绸,暗线绣的缠枝牡丹是前年宫里时兴的花样,寻常百姓绝不可能有。更让她心惊的是,衣角边缘有明显的撕裂痕迹,还沾着一点点暗红色的污渍——像是干涸的血迹。

“这……”沈疏月的指尖微微颤抖,“阿蛮,你家灶房最近打扫过吗?”

“昨天刚扫过呀。”阿蛮把红薯埋进灶膛的余烬里,凑过来看她手里的布片,“这是什么?亮晶晶的真好看。”

沈疏月没回答,目光扫过灶台后的土墙。那里有个半人高的破洞,大概是用来通风的,洞口的蛛网被扯破了半边,露出后面黑黢黢的山壁。

昨夜那个黑影,难道藏在这里?

她深吸一口气,走到破洞前蹲下,借着从洞口透进来的天光仔细查看。洞壁上沾着几根黑色的兽毛,还有半个模糊的脚印,看尺寸绝非孩童所有。

“姐姐在找什么?”阿蛮啃着刚烤好的红薯,含糊不清地问。

“没什么。”沈疏月把布片折好塞进袖袋,指尖触到袖中藏着的那把生锈小刀,冰凉的触感让她冷静了几分,“这附近的山上,有凝露草吗?”

“凝露草?”阿蛮眼睛一亮,把红薯掰了一半递给她,“就是那种叶子上总挂着水珠的草?有的有的,后山阴坡多得是!不过村里人说那草有毒,都没人敢碰。”

沈疏月接过红薯,温热的触感熨帖着冰凉的手指。她记得母亲的医书里记载,凝露草性苦寒,确有微毒,但用烈酒炮制后,却是治疗跌打损伤的良药。前几日被仆役拖拽时,她后腰被石块硌出的伤口至今还在流脓,正好用得上。

“那草能卖钱,”沈疏月咬了一口红薯,绵甜的滋味在舌尖散开,让空了许久的胃舒服地暖起来,“你若信我,我们去采些回来,我教你怎么处理。”

阿蛮眨了眨眼,用力点头:“我信疏月姐姐!”

两人说定后,阿蛮找出两个竹篮和一把镰刀,又翻出个豁口的瓦罐装满水。沈疏月则把那件换草药的粗布衣裳仔细叠好,想了想,又用灶灰和水调了些灰浆,把灶台后的破洞糊了个严实。

刚走出院门,就见王大叔的媳妇挎着篮子从外面回来,看到她们肩上的竹篮,脚步顿了顿,拉长了声音道:“阿蛮这是要去哪?别被某些来路不明的人骗了去卖了呀。”

“张婶!”阿蛮气鼓鼓地瞪着她,“疏月姐姐不是坏人!”

张婶撇了撇嘴,目光在沈疏月身上溜了一圈,像是在看什么稀奇物件:“哟,还护上了?我可听说,昨晚李地主家的佃户看见,有个穿锦衣的男人在破屋附近打转呢……”

沈疏月的心猛地一跳。锦衣男人?

“张婶看错了吧,哪有什么锦衣人?”她故作平静地笑了笑,挽着阿蛮的手往外走,“我们去后山采点野菜,晚些就回来。”

擦肩而过时,她清晰地听到张婶在背后啐了一口:“哼,来路不正的狐媚子,指不定是勾搭上什么野男人了……”

山路比想象中难走得多。雨后的泥土湿滑松软,藤蔓缠绕着树干,不时有带刺的枝条勾住裙摆。沈疏月走得很慢,后腰的伤口被牵扯得隐隐作痛,但她的目光始终在路边的草丛里逡巡。

“疏月姐姐你看!那就是凝露草!”阿蛮突然指着前方的斜坡喊道。

沈疏月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只见阴湿的岩石缝隙里,丛生着一片暗绿色的小草,叶片肥厚,顶端果然凝结着晶莹的水珠,在斑驳的日光下闪着微光。

她刚要走过去,脚下突然一滑,整个人朝坡下滚去。阿蛮惊呼着伸手去拉,却被她带得一起摔倒,两人滚作一团,撞在一棵老槐树上才停下。

“姐姐!你没事吧?”阿蛮顾不上自己胳膊被划伤,爬起来就去扶她,看到她后腰渗出的血迹染红了粗布衣裳,吓得眼圈都红了。

“没事。”沈疏月咬着牙坐起来,刚想按住伤口,却瞥见刚才滚落的地方,草丛里露出一角黑色的布料。她心中一动,拨开草叶,竟是一个巴掌大的黑色锦囊。

锦囊的料子是上好的云锦,上面用银线绣着半个玄鸟图腾,针脚细密,绝非民间工艺。她拉开锦囊的绳结,里面掉出一小卷油纸,展开一看,上面用朱砂画着几处标记,旁边写着一行小字:“初七,子时,三槐坡。”

初七?今天是初五。

沈疏月的指尖微微发冷。这锦囊的主人,会是昨夜那个黑影吗?三槐坡又是什么地方?

“姐姐,这是什么?”阿蛮凑过来看,突然指着油纸边缘的一个墨点,“这不是我们村东头的歪脖子树吗?我认得这个形状!”

沈疏月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果然,其中一个标记的形状,像极了村口那棵被雷劈过的老槐树。她把油纸重新卷好塞进锦囊,贴身藏在衣襟里,刚要起身,却听到坡下传来脚步声。

“谁在那里?”一个低沉的男声响起,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沈疏月心中一紧,拉着阿蛮躲到槐树后面,透过枝叶缝隙往外看。只见三个穿着黑色劲装的汉子正往这边走,腰间都佩着长刀,为首那人面生得很,但眼神锐利如鹰,扫过四周的目光带着慑人的气势。

“头儿,刚才好像听到动静了。”旁边一个矮胖的汉子四处张望着,脚边踢到一块石头,滚下坡去。

为首的汉子没说话,目光落在沈疏月她们刚才摔倒的地方,眉头微微蹙起,忽然抬手示意停下,从怀中掏出一个东西——赫然是另一半绣着玄鸟图腾的锦囊!

沈疏月的心脏骤然缩紧。这伙人,在找这个锦囊!

“搜。”为首的汉子只说了一个字,三个汉子立刻呈扇形散开,长刀出鞘的声音在寂静的山林里格外刺耳。

阿蛮吓得捂住嘴,身体抖得像风中的落叶。沈疏月紧紧攥着她的手,目光飞快地扫过四周。左侧是陡峭的斜坡,右侧是茂密的灌木丛,只有身后这棵老槐树的树干足够粗壮,能勉强遮住两人的身影。

“头儿,这里有血迹!”矮胖汉子突然喊道,指着地上那摊从沈疏月伤口渗出的血迹。

为首的汉子走过去,蹲下身用指尖蘸了点血迹,放在鼻尖闻了闻,眼神骤然变得凌厉:“人没走远,追!”

脚步声越来越近,沈疏月甚至能听到自己剧烈的心跳声。她猛地想起什么,从袖袋里掏出那片从灶房找到的青色衣角,飞快地塞进旁边的石缝里,又拉着阿蛮往灌木丛深处钻了钻。

就在这时,阿蛮突然“啊”地低呼一声,原来是被蛇咬了一口,脚踝处瞬间红肿起来。

沈疏月瞳孔骤缩,想也没想就扑过去,一把抓住那条正要逃窜的青蛇,反手将蛇头按在石头上,另一只手抽出袖中的小刀,快准狠地斩断了蛇头。

这一系列动作快得让人眼花缭乱,连她自己都有些惊讶。从前在沈府,她连杀鸡都不敢看,如今竟能面不改色地斩蛇。

“姐姐……”阿蛮的脸色越来越白,嘴唇开始发青。

“别怕,这蛇毒性不强。”沈疏月说着,飞快地扯下自己的裙摆一角,在阿蛮伤口上方用力系紧,阻止毒液扩散,又从竹篮里拿出刚才装水的瓦罐,把凝露草揉碎了泡在水里,往伤口上敷。

“这边!”矮胖汉子的声音已经近在咫尺。

沈疏月心急如焚,忽然瞥见旁边一棵树上缠着许多藤蔓,眼睛一亮,拉着阿蛮躲到藤蔓后面,用藤蔓将两人和树干捆在一起,又扯了些枝叶挡住身形。

刚藏好,三个汉子就走了过来。

“头儿,血迹到这儿就没了。”矮胖汉子挠了挠头,四处张望着。

为首的汉子目光如炬,扫过那棵老槐树,又落在旁边的灌木丛上,忽然停在沈疏月她们藏身的藤蔓前。沈疏月的心提到了嗓子眼,紧紧抱着阿蛮,连呼吸都快要屏住。

就在这时,为首的汉子腰间的玉佩突然发出轻微的响动,他低头看了一眼,脸色微变,对另外两人道:“撤,去三槐坡。”

三个汉子很快消失在山林深处。

沈疏月这才松了口气,腿一软差点瘫坐在地上,额头上全是冷汗。她低头看了看阿蛮,小姑娘已经有些意识模糊了,连忙抱起她往山下走。

刚走到山脚,就见王大叔正背着柴捆往村里走,看到她们这副模样,愣了愣,把柴捆往地上一扔:“这是咋了?”

“阿蛮被蛇咬了!”沈疏月的声音带着急喘,“快,有没有烈酒?”

王大叔虽然嘴碎,但见阿蛮脸色发青,也顾不上多问,扛起阿蛮就往村里跑:“跟我来!我家有去年酿的米酒!”

一路疾跑回到村里,王大叔的媳妇张婶见了,尖叫着要把她们赶出去,被王大叔瞪了一眼:“闭嘴!快去拿酒!”

张婶不情不愿地找出酒坛,沈疏月接过酒坛,倒出大半碗烈酒,又从竹篮里拿出凝露草,直接扔进酒碗里,用小刀捣烂,然后解开阿蛮脚踝上的布条,将酒渍草药敷了上去。

“你这是干啥?这草有毒啊!”张婶在一旁跳着脚喊道。

沈疏月没理她,专注地帮阿蛮处理伤口,直到看到阿蛮的脸色渐渐缓和,呼吸也平稳了些,才松了口气,瘫坐在地上。

王大叔蹲在一旁抽着旱烟,看着她的眼神多了几分探究:“你懂医术?”

沈疏月点了点头,声音有些沙哑:“家母曾教过一些。”

张婶撇了撇嘴:“我看就是瞎猫碰上死耗子。”

正说着,院门外突然传来马蹄声,一个尖细的声音喊道:“王老五在家吗?李地主让你们去领今年的种子了!”

王大叔脸色一变,连忙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来了来了。”

沈疏月抬头望去,只见一个穿着青色长衫的账房先生正骑在马上,身后跟着两个扛着麻袋的仆役。那账房先生的目光扫过院子,落在沈疏月身上时,突然顿住了,眼睛微微眯起,像是在辨认什么。

沈疏月的心猛地一跳。这个账房先生的眼神,她好像在哪里见过——去年柳氏生辰宴上,曾有个管账的先生来沈府送过礼,当时他也是用这种审视的目光打量过她。

那账房先生勒住马缰,皮笑肉不笑地问道:“这位是……”

“是……是我远房表妹,来投奔我的。”王大叔连忙打圆场,给张婶使了个眼色。

张婶虽然不情愿,但还是哼了一声:“刚到的,还没来得及去报备。”

账房先生的目光在沈疏月额角的伤口上停了停,又扫过她沾满泥土的粗布衣裳,嘴角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既是外乡来的,可得守着清溪村的规矩。李地主最讨厌不守规矩的人了。”

说完便调转马头,扬声道:“各家各户都快点,领完种子还要去下一村呢!”

看着账房先生远去的背影,沈疏月的指尖微微发冷。她注意到,那先生转身时,腰间挂着的玉佩晃了一下——那玉佩的质地和纹样,竟与昨夜在破屋附近看到的黑影身上的,有几分相似。

王大叔看着她若有所思的样子,吧嗒抽了口旱烟:“那是李地主家的刘账房,最是势利眼。你若是想在清溪村长住,最好别招惹他。”

沈疏月没说话,目光落在院门外那片刚翻耕过的土地上,忽然开口道:“王大叔,领种子要交钱吗?”

“交啥钱?”王大叔叹了口气,“就是得按去年的收成折算,多领一亩地的种子,秋天就得多交两成租子。”

沈疏月的心微微一动。她想起母亲医书里夹着的那张改良谷种的图谱,若是能找到合适的种子培育,亩产至少能提高三成。若是……

“我能跟你们一起去看看吗?”她抬头看向王大叔,眼中闪着异样的光。

王大叔愣了愣,看了看还在昏睡的阿蛮,又看了看沈疏月,最终点了点头:“走吧,正好让张婶照看阿蛮。”

张婶虽然满脸不情愿,但在王大叔的瞪视下,还是不情不愿地应了。

沈疏月跟着王大叔往村西头的晒谷场走,路上不断有村民跟他们打招呼,目光落在沈疏月身上时,都带着几分好奇和探究。她能感觉到那些目光里的怀疑和戒备,就像当年刚进沈府的柳氏,面对府里下人的打量时,也是这样如芒在背。

但此刻,她的心里却异常平静。那些曾经让她痛苦不堪的审视,如今反而成了磨砺她的砂砾。

走到晒谷场时,那里已经聚集了不少村民,都在排队领种子。刘账房坐在一张临时搭起的桌子后,拿着账本一个个点名,脸上挂着倨傲的笑。

“下一个,王老五。”

王大叔连忙上前,陪着笑脸递上一个布袋:“刘先生,今年能多给两升吗?家里娃多,不够吃。”

刘账房翻了翻账本,头也不抬地说:“按规矩来。去年你家欠的租子还没还清呢,能给你种子就不错了。”

王大叔的脸涨得通红,却不敢反驳,只能接过那袋轻飘飘的种子,讪讪地退到一边。

沈疏月看着那袋种子,眉头微微蹙起。那些谷种颗粒干瘪,还混着不少沙土,这样的种子播下去,收成可想而知。

“下一个。”刘账房的声音再次响起。

就在这时,沈疏月突然注意到,刘账房转身喝茶时,袖口滑落,露出手腕上的一道疤痕——那疤痕的形状,竟与她母亲医书里记载的,被锦衣卫特制的袖箭划伤的痕迹,一模一样。

她的心脏骤然缩紧。这个刘账房,绝不仅仅是个普通的账房先生。

而他刚才看她的眼神,分明是认出了什么。

沈疏月不动声色地往后退了退,藏在人群里,目光却紧紧盯着刘账房。只见他在给一个村民发种子时,悄悄塞了个纸条过去,那村民接过纸条后,飞快地塞进怀里,眼神闪烁地看了看四周,匆匆离开了。

那村民离开的方向,正是后山。

沈疏月的指尖微微发冷。她忽然想起那个写着“初七,子时,三槐坡”的纸条,还有那伙在山上寻找锦囊的黑衣人。

这清溪村,远比她想象的要复杂。

而她卷入的,或许也不仅仅是柳氏的陷害那么简单。

就在这时,刘账房像是察觉到了什么,突然抬起头,目光精准地锁定了人群中的沈疏月,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

沈疏月的心猛地一沉。

她知道,自己已经引起了对方的注意。

一场新的风暴,正在悄然酝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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