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回思绪,梁韵起身出了屋子,最后一次环视这小院子。
她在这里住了十三年。其实她很喜欢。
她上辈子太累太苦,来了这里接替了那小娃娃的人生后,她过得无比满足。
她读了书,读了很多很多书。只要是书,她就爱看,仿佛这样能弥补上辈子的遗憾。
她也没有放弃自己的利爪,毕竟那是她用半条命的拼杀换来的。她在死人堆里爬过,她学到的所有都是她应得的。
自她这个身体脱离了两个奶嬷嬷日夜监控的限制,也就是不尿床不夜奶不啼哭不噩梦之后,她时常半夜起来练习。
这身体孱弱,如今也叫她练的运气流畅,一拳可劈开粗壮木桩的地步了。
这自然是不能长久瞒住的。她只说得了佛祖指点,唤她锻炼身体以续命。两位嬷嬷在眼睁睁看她劈断木牌之后也不得不信了。
甚至还去佛前拜了三回,以感恩佛祖庇佑。
梁韵心想既然把自己引来这里,那天老爷应当不介意自己胡说一通的吧?好歹给个便利不是。
此事实则只有三人知道,出了这个小院,众僧见她只觉弱柳扶风,一碰便倒。而她也一贯以弱示人,这世道不如她上辈子,女子弱一些才不觉得格格不入。
她眼光最终停留在那小院墙上。其实她来来回回越过很多次了,甚至觉得都越出感情了。不知道国公府的院墙好不好越?
身后的张嬷嬷见梁韵发呆,有些习以为常。自家小姐确实经常发呆,偶有些难懂的言语让她和李嬷嬷苦恼。大多也只需等上须臾,小姐自己就回过神来。
于是她等了片刻,又片刻,再片刻。自家小姐如同个桩子一般一动不动,她叹口气,以为是小姑娘有些怯场,这般回到国公府可怎么才好。但眼下又无法去操心这些,她小跨一步上前,轻声唤了句姑娘。
梁韵从自己这十几年的成长回忆里醒来,头往嬷嬷这边侧了侧,然后抬脚往院外走去。
院外面停了一辆极其普通的马车。梁韵自己坐进去,张嬷嬷只能坐在车夫旁。而李嬷嬷,要跟着行李的马车回府。
车内实则并不狭小。坐她一个再加张嬷嬷也是够的。只是张嬷嬷觉得就要回府了,规矩得立起来。她是仆,得有仆的样子。
梁韵不想与她争论。十几年,主仆的关系她早已经习惯。这个世界就是这样,她无需也无意改变。
她不想再做异类了。
“走吧。”她轻声说道。
马车车夫挥起马鞭,马儿嘶鸣,马车轮子咕噜噜转起来。
马车车夫功夫不错。
梁韵从气息判断,除了车夫,她周遭还有五个沉稳的气息如影随形。
是护卫吧。她猜。她对国公府了解不多,但从两位嬷嬷和和尚们的嘴里她还是略微知道了一些的。
那老和尚也说过,她的家族是个非常了不起的家族。包括她的母族。
想到老和尚,她抬手撩起车帘。马车从侧院出门,是看不到护国寺正门的。她望向越来越远的寺庙,心中腹诽。
老和尚也太绝情,都不来送她一送。白白陪他辩了那么多次经。
此时护国寺主持禅房里。一位年迈的老和尚盘腿而坐。他面前摆着一局棋局,可他心里有些怅然,无法静心去解。
“主持方丈,梁施主出寺了。”房门外传来小沙弥的声音。
“知道了。”老和尚声音沧桑,随后,深深叹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