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过敏陷阱(1 / 1)

市立医院过敏科的电子屏在 9:15分跳成刺目的红色。我盯着屏幕上“陈昊,四级过敏”的字样,指尖在病历本边缘划出浅浅的痕迹。

玻璃柜里的过敏分级示意图上,四级图标是一颗正在炸裂的红色心脏,旁边标注着:“可能致命。喉头水肿、血压骤降、过敏性休克”。

“苏医生今天也来查旧病历?”护士小张把一杯热可可推到我面前,“上周三陈昊来复查时,还在走廊里追着流浪猫踢呢。

她低头整理文件时,我看见她胸前别着的小熊胸针——和苏黎书包上那个一模一样,只是褪色更严重些。

电脑屏幕上的PDF文档正在缓慢加载。

陈昊的过敏史从三岁开始记录:第一次误食花生酱面包导致全身荨麻疹,七岁在幼儿园误食含花生粉的饼干引发哮喘,十二岁因同学恶作剧在可乐里掺花生酱,被急救车拉走时血氧饱和度只剩82%。

最新的过敏原检测报告里,花生特异性 IgE抗体浓度达到48kU/L,是诊断标准的二十四倍。

鼠标滚轮往下滑,停在“附加说明”栏。

李子明医生的字迹龙飞凤舞:患者监护人要求隐瞒部分过敏史,理由是不想让孩子被特殊对待。

我放大文档右下角的电子签名,发现墨迹里混着细小的蜡笔颗粒——和苏黎画纸上的黑色颜料成分完全一致。

走廊尽头的储物间传来猫叫声。

我推开门时,三只瘦骨嶙峋的小猫正蜷缩在纸箱里,最大的那只右耳缺了块,伤口还在渗血。纸箱壁上贴着张便利贴,是陈昊的字迹:“玩腻了,处理掉”。

去年苏黎生日时,她用攒了半年的零花钱买了只布偶猫,取名“草莓”,结果在小区花园里被人浇了开水,临死前还紧紧抱着苏黎的草莓发圈。

手机在白大褂口袋里震动。

是家长群里的新消息,陈昊妈妈发了张九宫格照片:四个少年在郊野别墅的泳池边举着啤酒瓶,背景里的烧烤架上插着只猫爪形状的棉花糖。配文是“孩子们的周末小聚,友谊长存”。

我放大照片角落,看见陈昊手腕上戴着串红绳,绳结里嵌着片粉色指甲——苏黎左手的小拇指指甲,去年冬天在诊所做游戏时不小心蹭掉的,她当时还哭着说“指甲在流血,像小太阳落山了”。

烘焙室的温度计在 165度时发出提示音。

我打开德国烤箱的玻璃门,热浪裹挟着杏仁香气扑面而来。料理台上的电子秤显示“β-乳球蛋白:3.2g”,旁边的烧杯里,花生蛋白提取物正顺着搅拌棒缓慢滴落,在杏仁糊里晕开细小的乳白色漩涡。

“苏太太的手艺真是越来越好了”。

陈昊妈妈的声音突然从厨房门口传来,我握着搅拌器的手猛地一颤。

她倚在门框上,卡地亚手镯在晨光里泛着冷光,那镯子内侧有道浅痕——上周在诊所走廊,她就是戴着这只手镯,把苏黎推倒在消防栓上的。

“听说小昊对花生过敏很严重”?

我往裱花袋里装填面糊时,故意让杏仁碎屑落在她米白色的羊绒外套上。

她果然立刻拍掉碎屑,嘴角的笑容僵硬了半秒:“是啊,从小就得像伺候太子似的盯着他的饮食”。

她没看见我藏在围裙后的手正飞快地按动计时器——距离家长会开始还有72小时。

苏黎的小熊围裙口袋里露出半截粉色头绳。

我摸着那截磨得发亮的绳结,突然想起三年前带她去摘草莓的下午。

她举着颗畸形草莓跑过来:“妈妈你看,这个草莓有两个心”!

那天她的草莓发圈掉进泥地里,我蹲下来帮她清洗时,她突然指着远处四个举着弹弓的男孩说:“他们在打小鸟,还说要把草莓地烧了”。

烤箱的提示音再次响起时,暴雨正拍打着烘焙室的玻璃窗。

我把烤好的杏仁酥装进印着“平安喜乐”的礼盒,每块饼干的边缘都有个小小的太阳形状——用苏黎生前最喜欢的那把红色蜡笔模具压出来的。

礼盒底层垫着张油纸,上面用柠檬汁写着行小字,只有遇热才会显现“草莓的复仇”。

家长会当天的天气异常闷热。

我抱着礼盒走进教室时,四个家长正围着陈昊妈妈的 LV包说笑。

李薇爸爸炫耀着刚买的钓鱼竿:“上周带孩子们去水库,钓上来的鱼直接开膛,那血溅得跟颜料似的”。

张远妈妈用银签挑着块蛋糕:“还是苏太太有心,知道我们家远远不吃带芝麻的”。

袁磊爸爸摸着啤酒肚大笑:“要我说啊,小孩子皮实点好,哪像苏黎那丫头,碰一下就哭,跟玻璃做的似的”。

我把礼盒放在桌子中央,故意让陈昊妈妈先拿第一块。

杏仁酥在她齿间碎裂的声音格外清晰,她眯着眼睛说:“这杏仁味里好像有点别的香气”?

我的手指在背后攥紧了苏黎的发圈,听见自己的声音平静得像结了冰:“加了点母乳提取的乳清蛋白,更有营养。“

陈昊推门进来,校服领口别着朵黑色玫瑰胸针。

他经过我身边时,故意撞了下我的手肘,礼盒掉在地上的瞬间,我看见他书包拉链上挂着的钥匙扣——用苏黎的蜡笔融化铸成的小猫形状,猫眼是两颗红色的玻璃珠,那是从苏黎的智能手表上抠下来的,她临死前,手表屏幕碎成了蛛网,红色的心率曲线像条挣扎的血虫。

“苏阿姨做的饼干就是好吃”。

陈昊拿起三块杏仁酥塞进嘴里,咀嚼时露出尖尖的虎牙。我盯着他脖颈处的淡红色抓痕——上周他虐杀那只三花猫时,被猫爪挠出的伤口还没褪,而那只猫的眼睛,此刻正泡在我实验室的福尔马林里,旁边贴着标签:“苏黎的草莓发圈,发现于猫胃中”。

暴雨在 15:30分准时落下。

我站在教室走廊的安全出口,看着四个少年勾肩搭背地走出校门。陈昊正把最后一块杏仁酥抛向空中,用嘴接住时,校服口袋里掉出个东西——半截粉色的指甲,在积水中泛着微光。

手机在 17:02分响起

。是急诊科的同事打来的,背景音里满是杂乱的脚步声和仪器警报声:“苏医生快来!四个少年同时过敏性休克,其中一个叫陈昊的已经测不到血压了”!

我握着手机走到窗边,看见救护车的红蓝灯光在雨幕里交替闪烁,像极了苏黎画里那轮滴血的太阳。

急诊抢救室的玻璃门是单向透视的。

我站在外面,看着医生给陈昊注射肾上腺素,他的脸已经肿成紫红色,喉咙里发出拉风箱似的声音。

监护仪上的血压曲线不断走低,70/40,60/35,55/30......和苏黎最后时刻的生命体征曲线完美重合。

“家属说他们下午只吃了杏仁酥”。

护士拿着化验单跑过来,“但过敏原检测显示花生蛋白阳性,可那几个孩子都坚称没碰过花生”!

我接过化验单时,指尖不小心碰到了陈昊妈妈的手,她的指甲缝里还沾着杏仁碎屑,腕上的卡地亚手镯在抢救灯的照射下,映出苏黎倒在消防栓上的身影。

陈昊的手机在抢救台边缘震动起来。

屏幕自动亮起,弹出的视频预览里,一只三花猫被绑在烧烤架上,尾巴上系着的草莓发圈正在燃烧。

视频标题是“第四十七个玩具”,发布时间是昨天下午三点,正是我在烘焙室调制面糊的时候。

“苏医生,您女儿之前也在我们这做过过敏测试吧”?值班医生突然站到我身后,手里拿着份泛黄的病历本。

我翻开封面,看见苏黎歪歪扭扭的签名旁边,有行医生的批注:“对紫外线轻微过敏,建议避免暴晒”。

可李子明却在诊断报告里写“对阳光严重过敏,需长期服用抗组胺药”——那些药物会降低心率,让本就脆弱的心脏雪上加霜。

抢救室的红灯在 18:15分熄灭。

医生摘下口罩,对着四个哭嚎的家长摇了摇头:“对不起,没能抢救过来”。

我注意到他的白大褂第二颗纽扣松了,露出里面的小熊胸针——和护士小张那个同款,只是这只的耳朵上,沾着点暗红色的蜡笔痕迹。

回到实验室时,离心机还在嗡嗡作响。

我把从陈昊指甲缝里提取的样本放进培养皿,和苏黎发圈上的唾液 DNA进行比对。

屏幕上的匹配度从99.7%缓慢跳到99.8%时,窗外的暴雨突然停了,月光透过玻璃照在操作台的礼盒上,那行用柠檬汁写的字在月光下渐渐显形:“游戏才刚刚开始”。

冰箱最底层的抽屉里,还藏着三盒杏仁酥。

每盒的底层都垫着不同的标记:李薇的是根染血的鞋带(去年她用这根鞋带绑住苏黎的手腕),张远的是块碎镜片(他用镜片划伤过苏黎的脸颊),袁磊的是颗生锈的弹珠(他曾用弹珠打碎苏黎卧室的窗户)。

我戴上苏黎的小熊围裙,开始调制新的面糊。

这次加的不是花生蛋白,而是从那只三花猫肝脏里提取的过敏原——猫的肝吸虫卵,在 37度体温下会迅速孵化,引发致命的嗜酸性粒细胞增多症。

烤箱的提示音在午夜响起。

我把新烤好的饼干装进印着“友谊长存”的礼盒,每个礼盒上都系着不同颜色的丝带:李薇喜欢的紫色,张远偏爱的蓝色,袁磊常戴的绿色。

丝带末端都缀着颗小小的蜡笔,是用苏黎没来得及用完的蜡笔头融化重铸的。

手机在这时收到条陌生短信,附带的照片里,李子明正拿着苏黎的画在研究,画框上的玻璃映出他身后的药柜——最上层的格子里,放着瓶花生蛋白提取物,标签上贴着张便利贴,是陈昊妈妈的字迹:“按计划执行”。

我把短信转发到匿名举报邮箱,然后打开苏黎的画画本。

最后一页是片空白,只在角落有个小小的红色太阳,旁边用铅笔写着:“妈妈说,太阳落山了还会升起,但草莓枯萎了就再也长不出来了”。

窗外的月光突然变得很亮,照亮了实验室墙上贴着的过敏原检测报告。

我用红笔在“四级过敏”下面画了条波浪线,像极了苏黎智能手表上那条最终变成直线的心率曲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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