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涌(1 / 1)

最危险的关头,暂时……过去了。

舱内只剩下机械臂清理伤口时细微的“滋滋”声,以及烬依旧微弱却平稳了许多的呼吸声。医疗床周围的地面,散落着沾满血污和焦黑组织的棉球、纱布碎片,一片狼藉。

泠缓缓地、极其缓慢地转过身,目光再次投向医疗床。

烬依旧昏迷着,脸色依旧苍白,但眉宇间那种濒死的灰败气息似乎淡去了一些。胸前那道恐怖的伤口已经被清理了大半,焦黑坏死的组织被清除,露出了底下鲜红、脆弱、边缘微微翻卷的新肉,像一道巨大的、刚刚被粗暴犁开的沟壑。伤口边缘被喷上了一层透明的生物凝胶,正在快速凝固,形成一层保护膜。而那道横贯左胸的旧枪伤疤痕,以及紧贴其旁、紧挨着心脏的那枚扭曲变形的星耀勋章,此刻在清理后的创面旁,显得更加触目惊心!

勋章被小心地避开了,但上面覆盖的血痂和污垢在清理过程中被剥离了不少,露出了更多深邃的星耀蓝底色。那四个刻在角落的小字——“赠吾妻泠”,在医疗舱柔和的光线下,清晰得如同烙铁,灼烧着泠的双眼。

她一步一步,如同踩在刀尖上,走到医疗床边。脚步很轻,却带着千钧的重量。她低下头,目光复杂到极致地看着那张昏迷中依旧紧锁眉头、写满痛苦的脸。汗水浸湿了他额前的黑发,黏在苍白的皮肤上。嘴角残留着未干的血迹。

就是这个人……十年前,她亲手将子弹送进了他的胸膛。十年后,她再次用激光鞭撕裂了他的旧伤,差点将他送进地狱。而这个人,却将这枚染血的勋章,藏在了离心脏最近的地方,藏了十年。

一股巨大的酸涩再次涌上鼻腔,视线瞬间模糊。泠猛地闭上眼,深深吸了一口气,冰冷的消毒水气味刺入肺腑,强行压下那汹涌的情绪。现在不是软弱的时候。罗杰那双阴冷的眼睛,如同跗骨之蛆,从未离开过。她必须处理眼前的一切。

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目光扫过烬残破不堪、被血水和消毒液浸透的囚服。这身衣服必须换掉。还有……他身上其他的伤口,也需要处理。更重要的是,那枚勋章……不能就这样暴露着。

泠走到医疗舱一侧的储物柜前,输入权限密码。柜门滑开,里面整齐地码放着干净的囚服、无菌纱布、消毒药剂等物品。她取出一套全新的灰色囚服,又拿了一大卷无菌绷带和一瓶强力消毒喷雾。

回到床边,她看着昏迷的烬,深吸一口气,伸出手。

解开残破囚服的扣子时,她的指尖无法控制地微微颤抖。当布料被小心翼翼地、尽量不触碰伤口地剥离,烬精壮却遍布伤痕的上身完全暴露在冰冷的空气中时,泠的呼吸瞬间凝滞。

那不仅仅是胸前的两处伤。

宽阔的肩背上,纵横交错着数道颜色深浅不一的疤痕。有能量刃留下的灼痕,有爆炸冲击波撕裂的旧伤,甚至还有几处形状狰狞、像是被巨大生物利爪撕裂过的痕迹。每一道疤痕,都像是一枚沉默的勋章,无声诉说着主人曾经经历过何等惨烈的战斗和生死考验。这些伤痕,如同古老地图上描绘的险恶山川,记录着烬从尸山血海中一步步攀上帝国权力巅峰的血腥征程。

而此刻,这些象征着力量和荣耀的“勋章”,却与他胸前那道由她亲手造成的、新鲜狰狞的伤口形成了最残酷的对比。他像一个被打碎后又勉强粘合起来的传奇,脆弱得不堪一击。

泠的目光,最终无法逃避地落在那枚星耀勋章上。它紧紧地、几乎是镶嵌般地贴着那道旧枪疤旁边的皮肤。勋章边缘有些扭曲变形,显然经历过巨大的冲击。她伸出手指,极其小心地、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颤抖,轻轻触碰了一下勋章冰冷的边缘。

触感坚硬、冰冷,带着金属特有的质感。指尖传来的凉意,却像电流般窜遍全身。她的目光死死地锁在那四个小字上——“赠吾妻泠”。十年了,这行字依旧清晰,只是边缘沾染了无法洗去的暗红,那是他的血,或许……也混杂着她当年的。

她猛地收回手,仿佛被烫伤。不能再看了!她抓起旁边的强力消毒喷雾,对着烬身上除了胸前伤口和勋章以外的其他擦伤和旧伤撕裂处,快速地、近乎粗暴地喷洒着。冰冷的消毒液刺激着伤口,昏迷中的烬似乎也感受到了不适,眉头皱得更紧,发出模糊的呻吟。

泠的动作顿了一下,随即更加快速地用无菌纱布擦拭掉多余的消毒液。然后,她拿起那卷厚厚的无菌绷带。她的动作变得异常专注而迅速,带着一种近乎偏执的精确。她小心翼翼地避开胸前那道刚刚处理过的新伤,用绷带以最牢固的方式,一圈一圈地缠绕过烬的胸膛和腰腹。

她的动作稳定而有力,将绷带缠得既不会过紧影响呼吸,又能提供足够的支撑和保护。最后,她的手指停留在那枚紧贴皮肤的勋章上方。她停顿了几秒,眼神复杂地闪动了几下。最终,她拿起最后一截绷带,极其小心地、轻柔地覆盖在勋章之上,然后再缠绕一圈,将其完全包裹在厚厚的纱布层之下,牢牢地固定在他的胸口,紧贴着心脏的位置。

做完这一切,她才拿起那套干净的灰色囚服,动作有些僵硬地帮他套上,系好每一个扣子。崭新的、粗糙的布料,覆盖了下面所有触目惊心的伤痕和那枚被隐藏起来的勋章。

看着床上被包裹得如同木乃伊、只露出苍白脸庞的烬,泠长长地、无声地吐出一口气,仿佛耗尽了全身的力气。她额前的发丝被汗水浸湿,贴在皮肤上。一种巨大的疲惫感如同潮水般席卷而来。

她踉跄着走到医疗舱角落的一个小型合成器旁。冰冷的金属外壳泛着寒光。她按下几个按钮,选择最基础的饮用水模式。机器内部发出轻微的嗡鸣和加热声。

几秒钟后,一杯清澈透明、冒着袅袅白色热气的液体,被缓缓推送出来。

泠伸出手,握住了那个一次性合成杯。温热的触感透过薄薄的杯壁传来,烫着她的指尖,也烫着她冰冷僵硬的心。

她转过身,端着那杯热水,一步一步,走回医疗床边。杯中的热水随着她的步伐轻轻晃动着,氤氲的热气在冰冷的医疗舱空气中升腾、扭曲,像一缕随时会消散的魂魄。

她停在了床边。低头看着昏迷中依旧眉头紧锁的烬。他干裂苍白的嘴唇微微翕动了一下,似乎在无意识地渴求着什么。

泠慢慢地、极其缓慢地弯下腰。她端着水杯的手,悬停在烬的唇边,微微颤抖着。蒸腾的热气扑在她同样苍白的脸上,带来一丝微弱的暖意,却无法融化她眼中那深不见底的寒冰和复杂难言的痛楚。

她维持着这个弯腰递水的姿势,一动不动。时间仿佛再次停滞。只有杯中的热水,还在固执地散发着它微弱却真实的热量,在冰冷的医疗舱里,固执地证明着某种……存在。

就在这时——

“嘀嘀嘀!”

医疗舱紧闭的合金门外,突然响起一阵刺耳的权限请求提示音!声音尖锐,打破了舱内死寂般的凝固氛围。

紧接着,一个冰冷、刻板、带着程序化质感的电子合成音透过门禁通讯器响起:

“典狱长泠,副典狱长罗杰请求紧急通讯。重复,副典狱长罗杰请求紧急通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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