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抢功(1 / 1)

仿佛那场血腥的冲锋是他一个人的史诗。而他身上的皮甲,干干净净,连点泥星子都少见。

几个跟在他身边的亲信也在一旁附和,将功劳全数堆砌在孙炳头上。只有赵忠辰微微颔首,眼中虽有赞许,但深处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疑虑。

孙炳部厢兵的战力他是知道的,此战结果确实有些出乎意料。

“孙虞候勇猛善战,指挥若定,当记首功!”有人奉承道。

“是啊,那杨坚可是北汉有名的悍将,竟被孙虞候斩于马下,真乃虎将!”

不远处,几个跟着小北一起冲上矮丘、侥幸活下来的撞命郎正被军需官呵斥着去挖坑掩埋同袍的尸体。

小北却双眸深邃地看着后方主力部队搭起的帐篷。孙炳和几名亲兵一早就进去和赵忠辰汇报战况了,现在还没出来。

而帐篷的烟囱里也出了炊烟,这只能说明赵指挥使心情不错,且颇为“欣赏”地留下了孙炳一起吃早饭。

天明时分,这群“野狗”才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定州城外那污秽的厢兵营。人人带伤,血污满身,脸上只剩下劫后余生的麻木和深入骨髓的疲惫。

窝棚里一片死寂,只有粗重的喘息声。

“干得不错!”都虞候孙炳不知何时出现在窝棚前,脸上难得地挤出一丝堪称“温和”的笑意,目光扫过这群死里逃生的“肉盾”,最后落在小北脸上。

“昨夜尔等‘撞命郎’奋勇当先,引开北汉守军,成功焚毁其劫掠粮车数辆,挫敌锐气!此功,本都虞候已如实记下。明日濯王亲临,我必为尔等请功!”

孙炳的声音带着一丝刻意拔高的激昂,仿佛昨夜亲临战阵的是他。

几个撞命郎眼中都迸发出了些能逃离这里的希望,纷纷扬起疲惫的笑脸逢迎孙炳的慰问。

“下属们定当尽心竭力,为都虞候分忧。”王五抱拳,一脸谄媚表忠心。

独小北眼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讥诮。请功?给谁请?功劳簿上,只会是他孙炳运筹帷幄,指挥若定,至于下面死了多少“撞命郎”,谁会记得?

“尤其是你,陆小北!”孙炳的目光特意在小北身上停留,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赏识”,“悍不畏死,手刃数敌,颇有胆色!好好干,戴罪立功,未必没有重回禁军的机会!”

听着孙炳那虚伪的褒奖,感受着周围袍泽麻木中透出的那一丝若有若无的、因孙炳“重视”而投来的复杂目光。

小北没有应声,只因今早发生的一切她已经猜出来了。

若是真要赏他们下面这些人,早下了通知,而这些被人卖了,还帮人吆喝的撞命郎。竟然真满心期待,以为能离开这吃人的地方。

孙炳走了,这些撞命郎还沉浸在立功、犒赏的兴奋之中。

只小北静静地看着这一幕。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疲惫和剧痛如潮水般冲击着她的意志,但比这更尖锐的,是一种深入骨髓的冰冷和荒谬。

她豁出命去,拖着一条几乎废掉的腿,用血肉撕开生路,换来的,是脸上耻辱的烙印,是功劳被无耻地窃取,是同袍继续被踩在泥里的命运。

跟错人,站错队?

不,是这个烂到根子里的地方,根本不配拥有真正的勇者和血性!

她需要一条路,一条能让她最快速度爬上去,爬到足以俯视这些蛀虫、足以撼动那高高在上的李章的路!指望靠军功循规蹈矩地晋升?在这群贪婪的蛆虫把持下,简直是痴人说梦!

但现在不是时候。孙炳是他们的顶头上司,捏着他们这些撞命郎的生死簿。

反抗?只会像脚下的烂泥一样,被轻易踩碎,将那点不甘和怒火死死压在肺腑最深处。

心里开始盘算,孙炳说明日濯王要来定州军。

若是和其告发,实话实说会怎样?

一个高高在上的亲王,会俯身去看泥泞里挣扎的蝼蚁吗?最后大抵还是官官相护?

能指望濯王主持公道吗?

小北自嘲一笑,太天真了。

但...

朝中比濯王能打的老将还有赵珂、谢严,但青黄不接,少壮派几乎无人能用。

师父说过,看主位调兵遣将万不可看表面,要看其下的暗流涌动。仗,不是能打的人去打,背后皆是带着政治目的。

濯王此次亦是第一次出京带兵,朝中局势此刻并不明朗。李章压着当今圣上刘启,刘濯作为皇弟,应该是刘启有意派出来的。

所以...刘启是想培养自己势力抗衡李章。

此刻小北眼中才闪过一丝精光。

濯王第一次带兵,军中必然没多少人服他。大征稳定不过十数载,之前都是藩镇割据的乱世。兵骄则逐帅,帅强则叛上才是常态。

就连当今圣上刘启,皇位也不是多稳当。多是明面上的,工部尚书:沈铭、侍卫亲军马步军都指挥使:赵珂,沈、赵两家力保的。不然李章取而代之,也是早晚的事而已。

濯王此次必是被皇上授意,要收拢能人在自己麾下,组建青壮派势力的。

也必然是想杀鸡儆猴在军中立威的。

小北脑子里已经有了个计划。

能让濯王完美实施他想做的,又能把自己送到濯王眼中的计划了。

夜幕降临,北关的寒意更浓。然而守将府邸的大厅内,却是灯火通明,暖意融融。

巨大的炭盆燃着上好的兽金炭,驱散了边关的凛冽。空气中弥漫着烤肉的焦香、美酒的醇厚以及一种劫后余生的放纵气息。

作为撞命郎,小北自然没资格入席。但她从卖马的钱里拿了十枚铜板,买通了一个负责传递酒水的杂役。

这些杂役很多都是被刺了字的流民,所以顶替杂役位置倒也叫人看不出来。换上短打,低着头,小心翼翼地穿梭于喧嚣的宴席之间。

像一抹无声的影子,端着酒坛,在各色华服之间穿行,目光低垂,却将整个大厅的格局尽收眼底。

上首主位,端坐着一个身着玄色蟒袍、头戴玉冠的年轻男子。

面容俊朗,眼神却带着一种久居上位的疏离与倦怠,偶尔掠过场中喧闹,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冷漠。

不用想,这就是今晚主角:刘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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