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宵的灯笼还未在京城街巷熄灭,格致学堂的算学馆已飘起墨香。沈青釉指尖划过算学进士科的考卷样本,宣纸上“实用算学”四个朱字格外醒目。案头堆叠的报名册已逾三千份,从江南绣娘到漠北驿卒,笔迹间满是对格致之学的向往。
“青釉,这是兵部送来的监考官名单。”赵珩掀开棉帘进来,寒气裹挟着雪粒落在他的貂裘上,“父皇钦点了三位老臣协同监考,只是……”他压低声音,“其中的李太傅是前太子太傅李嵩的堂弟,怕是会暗中作梗。”
沈青釉将考卷按题型分类,指尖在“仓储优化”考题上停顿:“作梗便让他见识算学的厉害。”她取出特制的防作弊砚台,“这砚台夹层刻有暗纹,遇水显题,每场考试更换暗纹,抄录答案绝无可能。”窗外传来算筹碰撞声,新科算学进士们正在调试考场用的计时漏刻,铜壶滴漏声均匀如心跳。
夜玄霆踏着晨光走进来,玄色锦袍上沾着霜花。他将一个檀木盒放在案上,打开时星铁算筹在晨光中泛着冷光:“妖族工匠新制的算筹,刻了防磁纹路,在考场中不会受任何幻术干扰。”他指尖拂过算筹上的云纹,“还有这个,给你的。”
木盒底层躺着一支玉簪,簪头是用星铁镶嵌的算符“∞”。“这是‘无穷大’符号,”夜玄霆声音低沉,“就像我对你的心意,没有尽头。等春闱结束,我在桃树下……”话未说完,就被匆匆进来的王承宇打断。
“沈博士,江南急报!”王承宇将信笺拍在桌上,墨迹被雨水洇开,“苏州算学工坊的织机图纸被偷了,现在市面上出现仿冒品,误差极大,织户损失惨重!”苏婉清紧随其后,眼圈泛红:“那些仿冒织机用的是错误的齿轮配比,按算学公式,不出三月就会崩裂,可织户们不懂,还以为是算学没用……”
沈青釉立刻展开织机图纸,指尖沿着齿轮啮合线滑动:“这不是简单的偷窃,是故意篡改。”她指出关键数据,“主动轮直径被改大了三分,导致传动比错误,这正是守旧派惯用的伎俩——用伪科学败坏格致之学的名声。”
夜玄霆接过图纸,银灰色眼眸骤沉:“黑石商会查到,偷图纸的是前太子府的旧仆,现在躲在李太傅的外甥府邸。”他看向赵珩,“春闱在即,他们想一石二鸟,既搅乱算学考试,又毁掉江南算学工坊的信誉。”
赵珩一拳砸在桌案:“父皇已下令彻查,但李太傅在朝中势力盘根错节,硬查只会打草惊蛇。”他看向沈青釉,“有没有办法在考场上揭穿他们的阴谋?”
“当然有。”沈青釉眼中闪过锋芒,“春闱加试‘器械改良’题,就考织机齿轮配比。让所有考生现场演算正确参数,再将标准答案印发江南,真假立辨。”她提笔修改考题,“还要加一道‘防篡改算法’,教考生如何在图纸上留隐蔽验算标记,让抄袭者无所遁形。”
三日后春闱开考,国子监大殿内考生肃立。沈青釉身着绯色官袍,作为主考官宣读考场纪律时,目光扫过角落里的李太傅。对方嘴角噙着冷笑,手指在袖中轻叩——那是传递暗号的节奏。
首场考至中途,一名考生突然抽搐倒地,考卷上散落着几粒黑色药丸。医官查验后惊呼:“是迷魂药!能让人在恍惚中写出预设答案!”李太傅立刻起身:“定是有人用妖术干扰考试!格致算学果然与邪术脱不了干系!”
沈青釉俯身查看药丸,指尖捻起一点粉末:“这药遇银变蓝。”她取出银簪划过考卷,果然出现蓝色痕迹,“但考卷上的演算步骤逻辑连贯,绝非迷魂状态能写出。”她看向那名考生的砚台,暗纹完好,“他是被人下毒陷害,真正的作弊者另有其人。”
夜玄霆突然出手扣住考生的手腕,银针刺破指尖,挤出的血珠落在算筹上——星铁算筹瞬间变黑。“是‘牵机引’,中者会不由自主模仿他人笔迹。”他指向后排一名考生,“你的袖口沾着相同的药粉,刚才一直用脚尖打暗号,让他抄你的答案,对吗?”
那考生脸色惨白,李太傅却厉声呵斥:“无凭无据!放开我的门生!”沈青釉冷笑一声,将两人的考卷并排放置:“凭算学!你们的解题步骤看似不同,实则用了同一套错误的辅助线画法,连计算错误的小数点位置都一样。”她转向众考生,“真正的算学从不依赖抄袭,因为每一步推导都藏着独有的思维痕迹。”
此时,苏婉清带着江南织户代表匆匆赶到,呈上仿冒织机的残件:“沈博士,我们按您教的‘齿轮磨损计算法’,算出这些仿冒品的使用寿命刚好是三个月,与您预判的分毫不差!”织户代表举起残件哭诉:“求朝廷为我们做主,严惩偷改图纸的奸贼!”
李太傅见势不妙,转身想走,却被夜玄霆拦住。妖族侍卫从其外甥府邸搜出的证据被呈上:偷图纸的旧仆供词、与江南劣商的密信,甚至还有篡改春闱考题的草稿。赵珩当即下令:“拿下李太傅及其党羽,彻查所有涉案人员!”
考场上的考生们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沈青釉望着恢复秩序的考场,心中却沉甸甸的——这只是守旧派的小伎俩,更大的风暴还在后面。夜玄霆将玉簪轻轻插入她发间,在她耳边低语:“桃树下的约定不变,等你考完,我们一起去江南,亲手修复那些织机。”
春闱放榜那日,京城万人空巷。李大山捧着榜单痛哭流涕,他的“梯田灌溉算法”被评为最优实用方案,将在全国推广。沈青釉站在格致学堂门口,看着新科算学进士们与百姓分享算学心得,突然收到夜玄霆的纸条:“匈奴使团带来的星铁中,掺了能引发幻术的‘蚀心砂’,小心使团启程时……”纸条末尾被血迹染糊,只留下半个“防”字。
沈青釉心头一紧,抬头望向天边,乌云正从西北压来。算学使团的旗帜已在城门口升起,匈奴使者的银狼旗在风中猎猎作响,而她知道,这场通往漠北的旅程,注定布满荆棘。王承宇和苏婉清正核对使团携带的算学教具,苏婉清突然指着一箱星铁算筹:“这些算筹的重量不对,按密度公式,里面一定掺了别的东西……”
悬念如乌云笼罩,格致之学的征途,在春闱的荣光与暗藏的危机中,驶向更辽阔也更凶险的远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