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华看着文挽的神色,有种拔腿就跑的冲动,她就说怎么今早上右眼皮一直跳!
在两道慌乱的视线里,文挽露出一个浅淡的笑容,走过去一手揽一个道:“这大太阳的,也不怕晒……”
把两人按进屋子,关上房门,她看着这个瘦瘦小小的女娘含笑问:“方华?”
方华这女娘看着就是个有主意有胆子的,眼下她已经没了刚刚的慌乱,只是瞧着有些紧张,绷着小脸点了点头。
文挽靠窗而立,抱着手臂歪头问:“我如今什么都不记得了这事你知道吗?”
方华没有掩饰对她的不喜欢,刺道:“这事村里谁不知道……”
小姑伸手扒拉她两下,示意她住嘴。
文挽不会和一个孩子置气,只是问她:“饭可乱吃,话可不兴乱说,知不知道刚刚你们说的话意味着什么?”
她看着方华,又问:“这事除了你和小姑还有谁知道?”
方华转头看着陈可伊,在对方点头后道:“铁子和二丫……”
那天她和二丫一起在割猪草,铁子牵着他家的牛来和她俩说了这事,但是二丫本来就胆小,最是怕了可伊这冷面嫂子,今天没跟来。
文挽眉头皱了皱:“你们且记住这事和谁都不能再提,让二丫也管住嘴,免得你们惹一身荤腥。”
本身她冷面的样子就挺吓唬人的,加上这语气,小姑点头如捣蒜泥,方华也认真点了点头,又谨慎说道:“我本意是让可伊小心她那二堂嫂出幺蛾子折腾她,原也不想蹚这浑水。”
文挽点头,看着方华又想起来之前以为眼花看到的那颗脑袋,抬抬下巴笑道:“下次找小姑玩别偷摸着了,我又不吃人……去把那两个孩子找来,我仔细嘱咐。”
方华是个活泼的姑娘,闻言眼睛睁的滴溜圆,拉着陈可伊跑了。
两人出去后,文挽摸出那张线索条思索,什么是“真假”。
大晌午的,村里不干活的一般都在自己屋里头午睡,除了一帮孩子。
方华找到二丫,她虽是万般不愿意,但见其言辞恳切,还是点头跟上了。
铁子这小子主意正,他阿娘几次叮嘱他不要到陈安叔家去,他也听进心里了。因此,愣是让三个小女娘好说歹说磨了小会儿才一同往回走去。
等人的功夫里,文挽做了两种假设。
第一种便是这个二堂嫂就是凶手,那天如铁子所见她领着文挽上山,两人言语不和上升为肢体冲突,接着文挽被失手推下山,二堂嫂心慌之下还是把人扛回来了……那天来探望也其实是来“试探”?
可是她们二人为何一起上山?又因何而起争执?如果二堂嫂是蓄意为之,直接让文挽死在山脚下不就成了?反正也没人看见……何苦一路担惊受怕的把人扛回来。
第二种假设,二堂嫂确实单纯只是个路人,两人恰巧一起上山,之后分开做各自的事情,二堂嫂到山脚下后却看到已经遇害的文挽,救她回来……但她肯定在文挽遇害这件事中知道点什么,要么是在山上看见了什么,要么是在山脚下发现文挽的同时发现了什么。
无论哪种假设,山上那一段都是空白的,且与二堂嫂李星子脱不了干系。
目前不能打草惊蛇,先和铁子仔细询问一些细枝末节。
想来,她扶额,也不知道文挽到底干了什么,这些小孩儿一个两个都不喜欢她。
一阵敲门声唤回了她的思绪,拉开门就看见了站在她门口的几个小孩儿。
应该是叫二丫的那小姑娘埋着头躲在方华身后,恨不得自己是个隐形人,再一转眼看见的男孩约莫八九岁,眉目漆黑周正已然可以看出将来是个俊俏的儿郎,周身的每一根毛发都写满了对她的抗拒。
男孩忍着不满道:“可伊姐说你找我?”
文挽做了一个请的动作把几个小孩带进了屋里在那个小红木圆桌边坐下,拿起桌上放着的茶壶,啥也没有倒出来,才想起来自家穷的可谓家徒四壁……
在四双黑溜溜的眼睛里,她甩甩手缓解尴尬,目光落在铁子身上,问道:“这位……小朋友就是铁子对吧?你可以同我仔细说说那日你看到的么?”
“那日的天儿不好,但也不见得会下雨,所以我奶喊我去放牛的时候我还是去了,然后就碰见了……你同子向嫂正往山上去,原本是想同你们打声招呼的……”但你俩我向来都不喜欢,铁子脸色有的臭。
她问:“我与你子向嫂是怎么往山上去的?”
铁子皱眉想了想,回答:“子向嫂在前面领着路,笑着与你讲话,讲了什么听不清,只隐约有句‘再往上些去……’”
这错不了了。
小姑的脸色霎时白了。
只见铁子犹豫了一会儿又说:“你与子向嫂一同上山也不止这一回了,不一定有什么。”
她转头看向小姑问:“小姑我与这位二堂嫂关系很好?”小姑摇头,没有迟疑:“在这事之前还不曾见子向嫂来屋里找过嫂嫂。”
“那我俩可曾有过什么仇怨?”
听到这话,方华和二丫顿时转头互看一眼,一下子有了活力。
文挽笑了:“你俩有话说?”
俩小姑娘看了眼陈可伊之后才依次张嘴:“你虽与二堂嫂不曾积怨,但你与陈平叔一家很不对付。”
二丫纠正:“不是很,是非常,自分家以来,你们再没有互看过一眼。”
“陈平叔一家是?”文挽摸着下巴问道。
两个讲话的小姑娘一噎,铁子的目光里也有些新奇了,真的……都不记得了啊?他们原本还不大相信的。
这个问题陈可伊觉得自己来回答比较适合:“陈平大伯是爹爹的大哥,和大伯母有两个儿子,大儿子子志哥,小儿子子向哥,两位堂哥各有一个儿子。陈顺叔公是爹爹的弟弟,和叔婆有一儿一女,小秋妹妹和小壮弟弟。”
她点着头又问:“他们是住一起还是也分家了?”
小姑看了看她,才垂下眼小声道:“住一起……”
“只有我们被分了出来?”文挽忽然意味深长的啊了一声道:“也难怪,我们这一家子老弱病残,都是拖油瓶……”
方华非常认同她的想法:“我就说陈平婶子就是嫌你们是拖油瓶所以才撺掇陈平叔要把你们分出去的!陈顺叔今年才三十五,小婶子二十七,还年轻有力气干地里的活,他们就舍不得分出去。”
二丫和小姑眼观鼻鼻观心,垂着头不发言,铁子则显然有点坐不住了。
隔壁的念书声也停了有一会儿,就对铁子说:“铁子你要去找小团子玩吗?”
铁子立刻点头站起来走到门口,又转身道:“子书嫂子,我去了。”
这小子被教养的很不错,端端正正的,文挽含笑应了一声,看他关上门才继续和三个小姑娘聊天。
“我与大伯家怎么个不对付法?”
方华回答她:“你与他们是井水不犯河水,路上碰见都会当彼此是空气,陈顺叔一家倒是会来看顾你们,但是显然都是偷摸来的,他们一家太老实了,被平婶压的死死的……我记得前些年,你们刚被分出来的时候,安叔的胳膊还断着没好,家里基本上是揭不开锅,陈顺叔打了些野味悄摸拿了些来贴补,不知怎的被平婶知道了,又是大闹一通。”
小姑垂眼绞手指不说话,二丫在方华的带领下已经没有那么拘谨:“我娘亲说……这些恩恩怨怨其实不怪子书嫂子,平婶从前就是村里出了名的辣脾气,泼皮耍赖的事她没少干过……”
文挽疑惑:“看来分家的时候闹的很难看,那我理应与那一家子谁都没有联系了,怎么会让铁子看见过几回一同上山?”
二丫这时候忽然道:“其实我也撞见过一回……我同可伊讲过,当时子向嫂好像拿了什么东西给你,我略略听清的好像是什么草药……”她挠了挠头,不太确定的模样。
草药?难不成两个人是一起上山挖草药?然后起了争执!
文挽灵机一动,不会挖到千年人参了吧?!果然有猫腻……
可伊点头:“嫂子你会识字,认药方,平时会上山采草药,零碎草药没有凑成一副药方的草药值钱,所以有时候会连着去几天,但我不知道会和子向嫂一起去。”
小姑说的认真但最后一句话有些说不出的小难过。
文挽忍不住摸了摸她的头。
几人窝在文挽的房里聊了一下午,中间讲的口渴了,用她桌上当摆设的茶壶装了两回水解渴,小姑娘们从小到大就只用过水瓢或者瓷碗喝水,对文挽的精致茶杯稀罕不已。
她挑眉道:“等我下次整点茶叶来泡给你们喝。”
二丫的眼睛当时就和陈可伊一样发出同样亮闪闪的光,她喝过最好喝的水也就是糖水,但是碍于自家嫂子,每次都只会喝一小碗。
想到这,二丫方觉太阳已经西斜,她该回去做饭了!急急起身道:“子书嫂,我下次再来找你们玩,我要回家做饭去了。”
方华也发现天色不早了,两人一同道别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