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丰南!”
仁非看到这一幕,不自觉高声喊了丰南的名字。
丰南说让他拿着水绛果回族中通禀。一路过来,丰南眼中只有水绛果,拿到水绛果后,丰南反倒不急了。仁非心知哪里不对劲,为了探明一切,就跟了过来。
远远的,他看到丰南出手,心中还有些痛快。
那狐族雌性不给他水绛果,他想给她点颜色看看,所以才动手,结果她为一个鹤族人,居然拿水绛果威胁他自断一臂。
一个鹤族人,哪里配得他牺牲手臂?
所以,他找了个刁钻的角度,配合喊叫声,令外人看起来,他因为断臂痛苦万分。
实则,只是脱臼。
等他回到族中就能医治好。
尽管如此,他还是心存记恨。
他以为丰南出手后,一切会顺理成章。
等到丰南杀了那鹤族人,他再上前周旋一二,省得得罪那狐族雌性。直觉告诉他,那狐族雌性并不是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
没想到丰南一击过后,像是看到了什么恐怖事物,惧怕到倒地不起了。
那狐族雌性真有那么可怖?
梵依依听到声响,向仁非看去。
只一个眼神,仁非便感到心神俱震。
那雌性究竟什么来头?
他心中害怕,不敢上前,又听到丰南紧张地大声嚷:“仁哥,不要过来!”
有了理由,仁非索性在原地站定。
梵依依看到他停下的步伐,一脚踩到丰南脖子上,一字一句地说:“你、不、该、动、我、的、人。”
她每说一句,脚上力气就加重一分。
一开始,丰南还在用手拍她的脚挣扎,他力气极大,生生在她脚上拍出血痕;渐渐的,丰南拍打速度变缓;等到她说完最后一字,丰南就彻底没了动静。
丰南死了。
梵依依眼中的寒芒愈发加重。
她凝视着仁非,命令道:“水绛果,全部,还给我!”
仁非纵容手下背信弃义,那么,原本的约定就不能再继续。
虽然燕子说,不给他水绛果,会影响他的命运轨道。但她为公道求修仙,本就是逆天而为,若是因为这点东西就纵容他违背诺言,那就不是她了。
她早在踏上修仙路的那一刻,就对自己发了誓:
她——梵依依绝不会令任何不公之事发生在自己身上!
仁非摸着自己的脖子,眼中尽是不可置信。
她居然就那样踩死了丰南!
丰南和他的力量不相上下,人在濒死的时候,力量只会更胜从前,可她在丰南那样使劲的拍打之下,还能毫发无损。
她到底是个什么怪物?
仁非怕了。
他见过梵依依的速度,知道要是他不听她的,她完全可以在眨眼间走到他面前,然后,像杀死丰南那样,杀死他!
他不敢在她面前耍小聪明。
他从身上的兽皮里,把水绛果一个个拿出来。
每拿出一个,他都要抬高手,让梵依依看清楚,确认他没有耍一点手段后,才敢放到地上。
三个全部拿出来后。
梵依依沉声道:“滚。”
仁非如蒙大赦,头也没回地跑了。
梵依依走过去,捡起地上的三个水绛果,回到鹤槿身边,轻轻扶起他。
“给你报仇了。”
“好。”
她的语气还是那样,波澜不惊,好像世间任何事都无法惊起她的情绪。
鹤槿躺在她怀里,盯着她眼中的自己,露出了微笑。在那里,有他的模样,他看起来很虚弱,肤色灰白,很丑。
对此,他倒不怎么在意,只觉得自己的模样能在她眼中停留片刻就好。
这样,他就能放心地离开了。
想让一个只一块相处了一天半的人记住自己,实在太难了,因此,他不多求,只要她能记住他片刻就好。
记住,他曾在她生命中路过。
不然的话,他死的也太委屈了。
死的也太委……
“鹤槿,鹤槿!”梵依依使劲摇了摇,他却没有再睁开眼。
一颗绿色的珠子从他身上滑落。
梵依依记得他说过,其他兽族的人吞了这灵核能获取鹤族人都有的能力,那鹤族人吃了会怎样呢?
梵依依捡起那珠子,塞进他口中。
没有任何奇迹发生。
梵依依心头平静,或者说,她压下了自己的情绪,镇定地开始分析局面。
鹤槿死了,没有引路人,她只能先回狐族部落。
森林里的那些野兽肉就任其腐烂吧。
好在她要回了水绛果,否则,她忙活这么久,真要一无所获了。
有了水绛果,这次的外出就不亏。
丰南不愧是棕熊族的人,要不是她踩他的时候,正好使用了燕子给的技能,那技能不仅能带给她力量,还能强化她的身体,不然,她的脚早就废了。
眼下,她脚部的肌肉受到了严重损伤。
她这身体原本的力量就不强,外加脚部肌肉受到损伤,她能不能一个人在天黑之前赶回狐族部落都难说,所以从森林里带出来的野兽尸体,就不拿了,直接空手回去。
梵依依小心放下鹤槿的尸体,凭借记忆一瘸一拐地往部落走。
走出几步,她又停下,回过头来。
鹤槿仍躺在地上。
死去的鹤槿还是很帅,只是没有活人的气色。
梵依依的目光落到他身边的那几具他们从森林中带出来的野兽尸体,莫名地想到:
这森林野兽很多。
他死在这,会有野兽吃他的身体。
不知为何,她不想让野兽啃咬他的尸体。或许是他长的太帅了?梵依依不由得笑出声,人都死了,她没必要再回避自己的情感。
不错,她不想他死。
她活了上千年,才遇到两个不求任何回报,甘愿为她付出所有的人。
梵依依叹了口气,终是折回,走到他身边,背起他,艰难地向前行。
他不能死在这。
他那般对她,不应该只换来一个横尸荒野的结局。
她对自身力量的预估没出错,她背着他,真的走不远,没走出多远,她就感到丰南拍伤的那一带钻心的疼,再走出几步,她就和他一起摔落在地。
她的手心和膝盖在沙石上摩擦,渗出血。
她吸了口凉气,休整一会儿,重新背上他继续前行。
有一段路,她实在背不动了,可又不能拖着他往前走,那会弄坏他的尸体的。于是,她就坐在地上,多休息了一会儿,再站起来的时候,脚上丰南拍伤的地方已经变得麻木,失去知觉了。
她有点怕。
怕脚彻底走不动路。她孤身在这世界,家人算计她,兽夫背弃她,要是她还没走到部落就再走不动路,将没有人会来救她。
那就是在等死!
她不敢停了。
再难再累,她也不敢停。
她就这样,一路走一路摔,从白天走到黑夜,从日落西山走到月亮当头,摔得浑身是血,背上的鹤槿也没好到哪儿去。
一人一尸,俱是灰头土脸,伤痕遍布。
她完全可以在最初,感到困难的时候就抛弃鹤槿,但她没有,始终一路坚持着。
这是她的道。
她要世间还她一个公平,就不能让身边之人在她这儿受到不公。
鹤槿为她而死,她让他死后体面的安葬这就是她所能给鹤槿的,最大的公平。
可是,剩下小半截路,她真的走不动了。
她倒在地上,合上了眼。
她不后悔,死在追求自己的道上,没什么可后悔的,甚至,十分庆幸。
能为自己所求而死,九死不悔,死而无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