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国北方辽阔的华北平原上有一座不大不小的城,名曰石市。该城地处太行山脉和华北平原交界地带的东侧,太行山脉本是无尽的连绵起伏的山峦,到了这里陡然变得一马平川,开阔又辽远,这个城市就坐落在这样的平原之上了。
石市是一个没有春天的城市,哪怕进入三月,树木花草还是光秃秃的,人们仍是穿着厚厚的外套,以防倒春寒的厉害。这里的春天不仅短促,且多风沙天气,城外田野里有猫了整个冬的小麦苗,它们从去年秋天被耕种入田,至次年春天,已经五个月了,它们急等着两场春雨来解渴,可春雨就像羞涩的姑娘,总也不肯如期而至,而土地干渴,就难以养人。居住在城外的农民伯伯纷纷抛下土地,进了城做起了小生意,或者当起了农民工,然后把老人接到城里帮忙照顾幼小的孩子,等孩子到了要上学的年龄,他们砸锅卖铁,甚至举债购买了一套非核心地段的学区房,至此他们虽然成为了房奴,却越发觉得自己已经成为了石市人。
说到教育,石市的几所大学的生源大部分都是本省市或临近省市的学生居多。其中建校史最悠久,学院分设最多,校园环境最优美当属石师大。
直到五月份,十里春风总算吹进了师大校园,校中心甬路两旁的法国梧桐和白杨树们纷纷着了新装,它们借着细腻的春雨把憋了一冬的生命力,拼了命地抖擞给人们看,这下可真是变了天,漫天杨絮纷纷扬扬,像是春的恶作剧,扰的行路人都睁不开眼,不管多么让人气恼,反正总得半个多月以后才算消停。这时站立路两旁的杨树和槐树,都顶了丰茂的树冠,它们在高处交织成了一幅巨大而绵长的华盖,从一条街一条路的某一端,直延到另一端,真是通天的气派!
国槐的花期在五月份,大多是米白色小花簇,散发出清新淡雅的香气,在许多北方人的童年记忆中,它的花是可以食用的,但花期仅有一个多月,除了秋槐,听说这个品种可以在秋天开花,但比较少见。
师大校园的小广场上不仅栽植了半人高的冬青和迎春花,为了显得错落有致,还间插了不少樱花和海棠。如果这个广场园子是个美女,那么植物和花卉都是她的血肉,而支撑血肉的筋骨就不能没有,正所谓要刚柔并济,所以学校保留了多条建校初期建造的石刻连廊,连廊的石柱被风吹雨刷的显露出灰白的沧桑感,又被棵棵紫藤缠绕着,一到夏季便成为紫色的花廊,远远看去竟然辉映出古典园林的意境。
炎夏快要结束时已进入九月份,也是大学新生入学的时节,今年08级计算机系的同学们承担了接待09级新生入学的工作,一大早,已经有挟包带裹的新生到了学校正门,学校另有一北门开设在一条小街上,也被安排了接待仪式。
此刻接近正午,张志强已经在学校门口烤了个汗背,太阳正是毒辣,他却有耐力浑晃了半上午,按理说大三法政学院的学生,不负责接待新生,但张志强在半个月前就接到了家里的电话,二姨家的表妹也要就读石师大了,亲妈和二姨一起从县城老家打出租车送表妹来校报到,他这表哥是肯定要迎接和招待的。
出租车停到了建华大街上的正门,一下车,表妹陈叶一眼就望见了等在学校门口的表哥,她径自先下了车,去和表哥打招呼,声音很文静的说道:“哥,我们到了,是不是让你等的久了?”张志强赶紧露出憨憨的笑,不敢实话实说,只回说道:“怕你们到的早了,我就提前出来了,正好帮新生指指路,搬个行李。”“我妈和大姨都太啰嗦了,出门时都晚了,害你等的久,”陈叶又嗔怪着说了一句,而后抬头看向张志强时,发现高她半头多的表哥,只是温温的点头,并没有一点抱怨的意思,她心想着表哥还和小时候一样敦厚。
张志强看着眼前的表妹,见这小丫头出落的白白的,乖乖的样子,鼻梁上跳动着几颗细碎的小雀斑,脑袋里隐约浮现出儿时的可爱印象。
“志强,过来拿东西啊。”老母亲和二姨下了出租车,付清了车费,见高大的儿子还愣在原地和外甥女说话,只得喊起来,张志强并不敢多和表妹陈叶多言下去,他大步走向正在下车的老妈和二姨,一边说着:“等你们很久了,宿舍我已经踩好点了,办了入学手续,咱们就去宿舍了……”
等陈叶的宿舍收拾妥当,已是中午12点半,张志强又带三人到就近的餐厅吃饭,顺便也让陈叶熟悉了校园的环境,在2号餐厅,张志强一口气豪爽的点了四五个菜,锅包肉、糖醋丸子、铁板鱿鱼……,因为去的晚,就餐的学生和家长已不多,“这个学校一共四个餐厅,一号餐厅是回民餐,二号餐厅的人平时最多,因为靠近学校门口,平时有校外的人过来吃饭,……”话没说完,他的手机响了起来……
张志强看了一眼来电,没有犹豫,笑着接通了电话:“喂!这个时间找我,难道是请我吃饭?”“没问题,一号厅吧!今天给你加个荤。”“大气,不过得晚饭时间了!”
下午安顿好表妹,又送走了二姨和老母亲,张志强早早进了1号餐厅门口,正望见一隅已经落座的宋有道,两人互相点了头,省了招呼,径直到跟前落了座。
张志强见桌子上已经摆了一个素,一个荤,两碗拉面,一瓶冰红茶,便问道:“怎么?你不喝?”张志强抬眼看向宋有道,见他只盯了自己眼前的拉面,“不喝了,养胃了。”宋有道说。说这话的时候,张志强把眼前的一小盘土豆炖牛肉朝对方的跟前推了推,自己也呼噜起眼前的一大碗牛肉拉面,忙活了大半天,这会儿终于能填个肚子。
“怎么还没过劲儿呢?都小半年了吧?差不多得了!你老宋可是学生会干部,又是文学社社长,咱们就算不靠本事吃饭,就说你这颜值,把这头发捯饬利索点,衣服穿个齐整的,那也是王志文他外甥啊!”
张志强细打量起宋有道,这家伙从不讲究穿着,五官长得也并不算标准的浓眉大眼,但是凑在他的脸上,却有一种莫名的高级感,再加上184的身高的加持,从整体去看,嘿!竟显得他丑帅丑帅的!再一细想,他为人处世一向低调谨慎,写文章还是把好手,偶尔还喜欢拉拉二胡,听听京剧,一副书生气做派,这样的性情倒蛮吸引女孩子喜欢。
张志强调侃着埋在面碗里的宋有道,看对面没回怼的意思,便又嘿嘿一笑,继续说,“今天我得给你点希望,救你一命,回头得请我去小白楼撸串啊!……”
“吃你的肉吧,下午社团开会,我得过去一趟,估计是准备迎新的事儿。”宋有道不紧不慢回道,没有接下张的话茬。
“今天蹲守了一上午,还真有大收获,来了个林黛玉她表妹,那个侧脸太像了,重点是她和我表妹同一个宿舍,山西阳泉人,要不要抓住这个机会就看你了!”张志强越说越兴奋,“你没点意思?……”
“你这是干特务工作去了吧……那林妹妹她表妹恐怕也是个王熙凤的嘴,刚进校门就跟个色棍说自己老家,看来姑娘心眼儿不怎么多,背着方芳又搭讪小学妹可不地道。”
宋有道说完,呵呵两声,放下了筷子,兴许是天气热,又吃了热汤拉面,他抬手把两个袖子全撸到了肩上,露出整条修长瘦削的手臂。
“本来呢,方芳是打算把她们宿舍的那个晓晓介绍给你的,这不没得到你点头呢,所以……,唉!正所谓,未雨绸缪,你要是不愿意,咱立马换目标。”张志强说道。
“过两天再说吧,先把吃饭的钱搞到口袋里,再谈淫欲。”
“你不是每个月都有稿费嘛,干嘛这么拼命?你说咱爹妈是不是上辈子拯救了啥才生了你这样的儿子?”他抬眼,见宋没有说话,似乎突然意识到什么,于是顺坡下驴,继续问道:
“去看过你爸了吗?”
“端午节去过一次,头发白了,比进去之前胖了些,”宋有道说起自己的父亲时,把头转向了一侧,很明显是避免了和对方眼神交流,张志强很识趣,立刻转了话题。
两人吃了晚饭,又絮叨了一番学校的事情,出了餐厅,张志强给方芳打了电话,便打算过去碰头,两人分手前,张又叮嘱道:“你考虑一下,要是有意,让方芳给晓晓约个时间,你们聊聊。尽快啊!”“知道了!回头再说吧!”宋有道一手插进裤兜,一手朝对方挥了挥,便大步朝着体育馆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