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缝纫机的暗响与豆荚里的心事(1 / 1)

王桂香的骂声像炸雷似的劈进窗棂时,林晚秋正蹲在床底,给缝纫机上油。

“死懒货!日头都晒到屁股了还不起!想让我和建斌喝西北风吗?”粗嘎的嗓音裹着晨霜,刮得人耳朵疼。

林晚秋手一抖,煤油滴在裤腿上,晕开一小块深色。她赶紧用布擦了擦,把那台巴掌大的“蝴蝶牌”缝纫机往稻草堆里塞了塞——这是原主的嫁妆,藏在床底快三年,最近被她翻出来派上了用场,可不能让王桂香发现。

“就来。”她应了声,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掀开薄被起身。

小团子还在睡,睫毛上挂着点湿意,大概是昨晚又梦到被王桂香追着骂。他穿着那件拼布小褂子,洗得发白的蓝布上缀着块红布口袋,是林晚秋连夜缝的,针脚细密,看着比沈家那件打补丁的旧衣服精神多了。

林晚秋俯身,用指尖碰了碰儿子冻得冰凉的小脚,心里发紧。得赶紧再做条棉裤,不然这秋深露重的,孩子该冻感冒了。

灶房里,王桂香正把白面馒头往沈建斌手里塞,见林晚秋进来,眼睛一瞪:“磨磨蹭蹭的!今天把后院那筐豆荚剥了,剥不完别想吃饭!”

后院那筐豆荚是留种用的,荚壳硬得像小石子,剥起来费指甲。林晚秋瞥了眼沈建斌手里的馒头,又看了看灶台上自己那碗清得能照见人影的玉米糊糊,没说话,默默坐下喝粥。

“你看你那窝囊样!”王桂香见她不顶嘴,更来劲了,“建斌在供销社上班多体面,你倒好,整天就知道惹事!要不是看在你还能生……”

“妈!”沈建斌不耐烦地打断她,“我上班要迟到了。”

他揣着馒头起身,经过林晚秋身边时,故意撞了她一下,碗里的糊糊洒出来,溅在她手背上,烫得她一缩。

林晚秋没抬头,用袖子擦了擦手,指尖却攥得发白。

等沈建斌走了,王桂香也扛着锄头下地了,临走前还不忘踢了踢那筐豆荚:“给我剥干净点,别留半粒豆子在壳里!”

院里终于清静了。林晚秋把小团子抱到炕桌上,给他梳头发——孩子的头发枯黄,像营养不良的小草,她梳得格外轻,生怕扯疼他。

“妈妈,新衣服……”小团子摸着红布口袋,笑得露出小牙。

“喜欢吗?”林晚秋帮他系好领口的布扣子。

“喜欢!”小团子使劲点头,突然从口袋里掏出颗圆滚滚的东西,“糖!”

是顾向北给的那颗水果糖,被孩子用手帕包了好几层,藏在新衣服口袋里,像藏着宝贝。

林晚秋的心软了软,剥开糖纸塞进他嘴里:“甜不甜?”

“甜!”小团子眯着眼笑,小脸红扑扑的,像沾了糖霜的苹果。

看着儿子的笑脸,林晚秋觉得再累都值了。她把豆荚筐拖到门口,一边剥豆荚,一边琢磨着做衣服的事。昨天赵婶偷偷跟她说,镇上赶集时,有个摆摊的妇女卖小孩衣服,样式新颖的能卖五毛一件,比供销社的便宜,还好看。

“五毛一件……”她小声念叨,指尖被豆荚壳划破了,渗出血珠,滴在黄澄澄的豆子上,像朵小野花。

要是能做十件,就是五块钱。有了这五块钱,她就能托人买尺新布,给小团子做条棉裤,再攒点路费……

“妈妈,扎……”小团子跑过来,用小手捏着她流血的指尖,皱着眉头吹气。

“没事。”林晚秋把他搂进怀里,在他头顶亲了口,“小团子帮妈妈捡豆荚好不好?”

“好!”小团子乖乖地蹲在她旁边,捡起掉落的豆壳,放进她手里的簸箕里。

母子俩一个剥豆荚,一个捡豆壳,阳光透过老槐树的叶子洒下来,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倒也有几分岁月静好的意思。

中午时,赵婶突然来了,手里挎着个竹篮,说是给林晚秋送点腌菜。她把篮子往灶台上一放,拉着林晚秋进了里屋,压低声音说:“晚秋,我听说你婆婆要去你娘家?”

林晚秋剥豆荚的手顿了顿:“您怎么知道?”

“村里传遍了,说你要离婚,你婆婆去给你爹妈告状呢。”赵婶叹了口气,“你爹妈那性子,怕是要逼你忍……”

林晚秋的心沉了沉。她就知道王桂香没安好心。爹是个死要面子的,娘胆小怕事,被王桂香这么一闹,指不定会怎么劝她“以和为贵”。

“谢谢您告诉我,赵婶。”她勉强笑了笑。

“谢啥,都是街坊。”赵婶拍了拍她的手,“对了,你上次说做衣服卖的事,我帮你问了,镇上摆摊的李嫂说,可以先放她那儿代卖,卖出去了给你抽两成利。”

林晚秋眼睛一亮:“真的?”

“真的。”赵婶从篮子底下摸出块蓝布,“这是我闺女穿旧的,你看看能不能改改,先做两件试试水。”

布是的确良的,虽然有点褪色,但比家里的粗布强多了。林晚秋紧紧攥着布料,心里暖得发颤:“谢谢您赵婶,我一定好好做。”

“跟我客气啥。”赵婶又塞给她两个白面馒头,“给孩子吃,看瘦的。”

送走赵婶,林晚秋把馒头藏进灶膛的草木灰里,心里却像揣了团火。得赶紧把衣服做出来,赶在王桂香去娘家之前,赚到第一笔钱。

傍晚剥完豆荚,她累得直不起腰,却顾不上歇,把小团子哄睡后,就着煤油灯,拿出赵婶给的蓝布比划。

她想做件带兜帽的小褂子,比普通款式多道工序,但更挡风,肯定好卖。缝纫机的“咔哒”声在夜里格外清晰,像敲在琴键上的音符,奏着她对未来的期盼。

突然,院门外传来脚步声,是王桂香回来了,还哼着小曲,听起来心情不错。

“……那老林家的,一听我说晚秋要离婚,脸都白了,说肯定是晚秋的错,明天就来好好教训她……”

林晚秋踩缝纫机的脚猛地停了。

王桂香真去娘家了!还说动了她爹妈!

她的手一抖,针扎进指尖,渗出血珠。但她没顾上疼,心里只有一个念头:不能等!必须尽快离开!

窗外的月亮被云遮住了,屋里的煤油灯忽明忽暗。林晚秋看着床上熟睡的小团子,又看了看手里的蓝布,眼神越来越亮。

明天,她就把这件带兜帽的小褂子赶出来,托赵婶带给李嫂。不管能卖多少钱,都是她迈出的第一步。

至于爹妈会不会来逼她,王桂香会不会变本加厉地刁难,她都不怕。

她有缝纫机,有手艺,有小团子,就有底气。

煤油灯的光晕里,她重新踩动缝纫机,“咔哒”声比刚才更急促,更坚定。

这声音,是她对抗命运的武器,也是她给儿子的承诺。

夜还很长,但她知道,天总会亮的。

等天亮了,她的新衣服,就该做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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