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1 / 1)

也正因为这般游走,朱胜祖结识了大越帝国三教九流的人物——江湖侠客、市井商贩、甚至落草的好汉。见得多了,他才慢慢咂摸出味儿来:这大越帝国的繁华,不过是裹在锦绣里的疮疤。胥吏盘剥百姓时的狞笑,苛捐杂税压弯农夫脊梁的弧度,朝堂官员袖口藏着的金银……桩桩件件,都让他想起草原上牧民冻裂的手掌——原来无论南北,底层人的苦都是一样的。一旦灾荒啃噬土地,大越境内的农民起义便如野草般疯长,只是这帝国毕竟盘根三百年,瘦死的骆驼比马大,靠着深厚底蕴勉强撑着,不像匈奴部落,一场大旱就能饿殍遍野。

此时的大越,早已是金玉其外。永寿皇帝在龙椅上缩着肩,像尊怕摔的瓷像,朝政被内阁首辅秦怀庸和誉王攥在手心,连奏折都轮不到他亲批。

朱胜祖想起在长安街头听过的童谣,“皇帝坐龙椅,权臣拿钥匙”,心里冷笑:这样的王朝,怕是也撑不了多久了。

双龙湖的水波拍打着船板,带着潮湿的腥气。朱胜祖牵着枣红马,穆昭云紧随其后,踩着跳板上了二龙山。大寨门的石狮子张着嘴,像在打哈欠,程大雷已带着一群喽啰候在那儿,黑黢黢的脸上堆着笑,老远就喊:“兄弟,可把你盼来了!”两人抱在一处,胳膊上的肌肉撞得生疼,倒比喝十坛酒还热络。程大雷眼尖,瞥见穆昭云那件虽破却仍看得出料子的裘皮,挑眉问:“这位是?”

“刚结交的兄弟,穆昭云。”朱胜祖拍着穆昭云的肩,“快见过程大哥。”穆昭云点点头,耳根却悄悄红了——这还是她第一次跟“匪类”打交道,程大雷脸上的刀疤在夕阳下闪着光,竟没想象中可怕。进了大殿,酒坛早堆成了山。程大雷给朱胜祖满上酒,酒液晃着琥珀光:“兄弟,最近在江湖上混得如何?”朱胜祖刚要答话,程大雷忽然凑近,络腮胡子蹭着酒杯:“有笔好买卖,干不干?”

“大哥尽管说。”朱胜祖仰头灌下酒,喉结滚动,心里却警铃微动。

程大雷神秘兮兮一笑,撇了一眼穆昭云,然后起身朝着内堂走去,朱胜祖心领神会起身跟上。

“秦怀庸那老东西要过寿了。”程大雷压低声音,唾沫星子溅在桌上,“大名府尹蔡瑁要送生辰纲去长安,刚好打双龙湖过。”他猛地拍桌,震得碗碟叮当响。

“这批货,价值五百万两,够咱们弟兄吃几辈子!”朱胜祖握着酒杯的手紧了紧。五百万两……他眼前瞬间闪过漠北的景象:龟裂的土地上,饿死的牛羊肚子涨得滚圆,牧民跪在干涸的河边哭,孩子们的嘴唇裂得像树皮。若是有这些钱买粮,多少人能活下来?

“长安离这儿才几百里,朝廷不会善罢甘休。”朱胜祖沉声说,指尖泛白。“放心!”程大雷大笑,扯开衣襟露出胸口的刺青,“燕云十六寨的弟兄来了五万,加上我这二龙山天险,官兵来多少死多少!”他指向窗外,湖面波光里,几十艘战船正列着队,帆上的“程”字在风里猎猎作响,“看见没?我早备着呢!”说话间,他呼啦啦招来一群人:“这是矮脚虎王英,那是昊天寨王莽……”好汉们抱拳时,甲胄相撞的脆响震得梁上灰都掉了下来。

“可是小弟我没兵没将光棍一个能为大哥做什么呢?”

朱胜祖问道:

内堂的烛火在窗缝漏进的风里摇曳,将程大雷的影子投在墙上,忽明忽暗。他猛地攥紧酒杯,酒液溅出几滴在粗布袖口上,眼神却骤然变得锐利如刀:“我需要匈奴帝国的支持!”

朱胜祖端着酒杯的手猛地一顿,瞳孔骤然收缩——程大雷的话像惊雷炸在耳边,震得他耳膜嗡嗡作响。他下意识摸了摸腰间的玉佩,那是匈奴王族特有的狼形纹章,一直被他贴身藏着,从未示人。

心头的惊涛骇浪几乎要冲破镇定的表象:他怎么会知道?自己在大越潜伏多年,连最亲近的人都未曾察觉身份,这个草莽寨主竟一眼看穿了?程大雷看着他瞬间僵硬的侧脸,嘴角勾起一抹了然的笑,指尖轻轻敲击着桌面:“兄弟,别装了。”他向前倾身,烛火映得眼底闪烁着精明的光,“我查过你——匈奴帝国四皇子,阿如那巴特尔,我说得没错吧?”

“大哥……”朱胜祖喉结滚动,刚想辩解,程大雷已抬手打断,掌心拍在他肩上,力道沉得像块石头:“别瞒我了!大越如今是什么光景,你我都清楚。”

他松开手,转身望向窗外漆黑的夜色,声音里裹着咬牙切齿的狠厉,“灾荒遍地,饿殍千里,秦怀庸那老贼还在搜刮民脂民膏!我联络了燕云十六寨,还有十几路反王,就是要掀了这腐朽的天!”

程大雷猛地转身,烛火将他的影子拉得老长,几乎要将朱胜祖笼罩其中:“我知道你有苦衷,也知道你想救匈奴。但你想过没有?凭你一个人,能从大越运出多少粮草?与其偷偷摸摸,不如跟我联手!”朱胜祖沉默地看着他的背影,指尖深深掐进掌心。程大雷的话像重锤,砸在他藏了多年的心事上——漠北的旱灾还在蔓延,牛羊成片倒下,族人啃着树皮草根,他偷偷潜入大越,不就是想寻找一条能让匈奴活下去的路吗?“生辰纲的一半,够你买十万石粮食送回漠北。”程大雷转过身,目光灼灼地盯着他,“而我要的,是匈奴铁骑南下的呼应。

你帮我推翻大越,我帮你救匈奴百姓,这笔买卖,你做不做?”朱胜祖的指尖在酒杯沿上摩挲,杯壁的凉意渗进皮肤。他想起想起草原上孩子们干裂的嘴唇,想起自己偷偷立下的誓言——哪怕粉身碎骨,也要让族人活下去。烛火在他眼底跳动,犹豫渐渐被决绝取代。

“好。”他猛地仰头饮尽杯中酒,酒液辛辣地滑过喉咙,“大哥吩咐,小弟万死不辞。”程大雷眼里瞬间爆发出狂喜,重重拍了拍他的背:“好兄弟!我这就修书给吉利可汗,定要让他看到咱们的诚意!”朱胜祖望着跳动的烛火,心里清楚,从这一刻起,他不再只是潜伏的王子,而是系着两国命运的赌徒。这场以江山为注的豪赌,一旦开局,便再无回头路。

夜里告辞时,朱胜祖站在廊下犯愁。穆昭云正对着月亮发呆,裘皮大氅的破口在风里飘,像只受伤的鸟。“昭云兄弟,我得去趟漠北。”他艰难开口,“路太远,要不……”

“你要丢下我?”穆昭云猛地回头,眼里的光碎了,像被踩灭的灯笼,“你说过带我云游的!”朱胜祖看着她泛红的眼角,心里像被什么扎了下。

他想起这一路她虽娇弱,却从没喊过苦,夜里冷了,还会悄悄把自己的裘皮往他身上盖。“要不……跟我去漠北?”他挠挠头,“就是苦,还可能有生命危险。

”穆昭云的眼睛瞬间亮了,像被点燃的星火:“我不怕!”两人共乘一马往北赶时,朱胜祖总觉得穆昭云的身子在发抖。他以为是冷,把她往怀里裹了裹,没看见她红透的耳根——她哪是冷,是心跳得太厉害,怕这男装的秘密,会被风吹进他耳朵里。

而此时的大越帝国,昭云公主的画像已贴满城关。守城的兵卒盯着枣红马上那个“少年”的侧脸,手心里全是汗——画上人眉尾那颗痣,跟眼前人一模一样。守城的官兵默默收紧包围圈,将两人围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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