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伸手猛地甩开崔令仪的脸,冷声道:“你以为陛下心里还有你?别做梦了!他恨你入骨,你就算现在死了,他也不会多看你一眼!“
“你就不怕......”崔令仪抬起染血的唇,“我告诉他当年的事?”
“怕?”谢琳琅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我想你已经告诉他了,可是他信你了吗?”
她俯下身,金步摇垂下的流苏扫过崔令仪的脸颊,“本宫来回答你,是没有。更何况赫连澈已死。”
她的声音轻柔得像在说情话,“你的茶是毒还是药,无人为证,所有的真相都会被永远掩埋。那我的汤,才是为陛下解了疯病的良药。”
“可他还是舍不得动我。”崔令仪直视着她的眼睛。
“呵,”谢琳琅突然笑出声来,指尖轻佻地挑起崔令仪的下巴,迫使她转向那面铜镜。镜中映出云泥之别的两张脸:一张如盛世牡丹灼灼其华,一张似雨后残荷伶仃憔悴。
“好好看看,”她指尖在崔令仪脸上划出浅浅红痕,“你这张寡淡的脸,拿什么和本宫争?”
“世间男子多薄幸,”她凑近崔令仪的耳畔,吐气如兰,“人啊,终究逃不过喜新厌旧四个字......”
谢琳琅确实人如其名,华服加身更显明艳不可方物。
她缓缓垂眸,头却不肯再低,染血的指甲抠进掌心,声音却平稳得可怕:
“娘娘凤仪万千,奴婢...望尘莫及。”
谢琳琅盯着她看了半晌,忽然笑了:“很好。”
她转身往外走,却在门口停下脚步,回头意味深长地道:“对了,忘了告诉你——陛下今夜要在凤仪宫用膳……”
她满意地看着崔令仪身形微晃,又补上一句:“本宫特意求了恩典,留宿圣驾。”
谢琳琅低低一笑,转身离去,。她漫不经心地抚了抚鬓边步摇,冯迹对赫连骁忠心不二,绝不可能替崔令仪作证。
至于那个贱婢?呵,不过是个低贱的玩意儿,死了,便再无人知晓她的秘密。
“去。”她突然侧首,对身后躬身的心腹太监低语,涂着蔻丹的指甲在对方肩上轻轻一按,“把那个蛊师处理干净。记住,要做得干净利落,别留下半点痕迹。”
太监垂首领命时,谢琳琅已转身走向凤辇。蛊毒已解,证人已除,这盘棋局终于尘埃落定。
她慵懒地倚在凤辇上,任由风拂过鬓边金凤步摇,发出细碎的声响。
崔令仪望着谢琳琅远去的背影,指尖在掌心掐出深深的血痕。
“姑娘!”洛儿红着眼眶扶住她摇摇欲坠的身子。
“我无碍。”崔令仪轻轻摇头,却在转身时猛地咳出一口血。洛儿惊呼一声,却见她摆摆手:“别声张。”
清荷正准备进门便看到这一,转身就告诉了赫连骁身边的冯迹。
她匆匆穿过回廊,心跳如擂鼓。
“冯大人!”她气喘吁吁地拦住正要进御书房的冯迹,“崔姑娘她......”
冯迹神色一凛,将她拉到僻静处:“怎么回事?”
“皇后娘娘方才去了瑶光阁,说了好些话,崔姑娘也不知怎的就吐了血!”
冯迹握剑的手青筋暴起。他想起今早赫连骁那句“”谁再提她,杖毙”,咬了咬牙:“你先回去照顾崔姑娘,我去禀报陛下。”
御书房内,赫连骁正盯着奏折出神。墨汁滴在纸上晕开一片,他却浑然不觉。眼前全是崔令仪含泪的眼睛和腕间那道狰狞的血痕。
“陛下!”冯迹未经通报就闯了进来。
赫连骁皱眉:“放肆!”
冯迹直挺挺跪下:“崔姑娘方才吐血了!”
赫连骁手中的朱笔“啪”地折断。
“她......”他喉结滚动,声音哑得不成样子,“怎么回事?”
“清荷刚才来过,皇后去过瑶光阁后,崔姑娘就吐血了。”
“皇后?”她就这么喜欢那个位置,可现在她什么都得不到。
“她倒是会挑时候。”他冷笑一声,眼底翻涌着晦暗不明的情绪,“传太医去看看,别让她死在宫里……晦气。”
冯迹跪在地上,喉结滚动了几下,最终只是重重叩首:“遵旨。”
待冯迹退下,赫连骁一拳砸在龙案上。指节传来的剧痛却比不上心口那股莫名的抽痛。他又想起今晨她跪着系玉带时落下的泪。
“装模作样......”他喃喃自语,却不知是在说谁。
瑶光阁内,老太医把完脉后脸色骤变:“姑娘体内怎会有噬心蛊?这蛊虫分明是......”
“劳烦太医开些止痛的方子就好。”崔令仪虚弱地靠在床头,腕间的伤口又渗出血丝。
老太医胡须颤动,浑浊的眼中闪过惊惧:“这蛊虫虽不致命,但每逢暴雨月隐便会发作,姑娘需得静养......”
话未说完,殿外传来太监尖利的嗓音:“陛下口谕——崔氏即刻迁往冷宫的的听雨轩,无诏不得出!”
崔令仪听完旨意,苍白的唇角竟浮起一丝如释重负的笑,她缓缓伏身,额头触地:“奴婢领旨。”
当夜暴雨倾盆。赫连骁站在摘星阁上,望着听雨轩方向出神。谢琳琅从身后环住他的腰:“陛下在看什么?”
“看这雨......”他任由皇后贴着后背,目光却穿过雨幕,“像不像三年前那场?”
谢琳琅身子一僵。
“陛下何必想那些晦气事。”她娇笑着递上酒杯,“臣妾新酿的梅子酒......”
“退下吧。”他的声音冷得像冰,“朕想一个人静一静。”
奇怪的是,往日暴雨时节,他体内的蛊虫总会躁动难安。可今夜,胸腔里一片死寂。即便想起崔令仪那双含泪的杏眼,心口也不再泛起熟悉的刺痛。
暴雨中的听雨轩里,崔令仪蜷缩在床角,蛊虫在心脏处疯狂撕咬。她咬破嘴唇也不肯发出一声呻吟。
洛儿跪在床前,看着崔令仪疼得浑身发抖却死死咬住嘴唇的模样,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掉。
她颤抖着用帕子擦去崔令仪额头的冷汗,声音哽咽:“姑娘,您别忍着,疼就喊出来,这儿...这儿没旁人...”
“没...没事......”崔令仪缓缓摇头,苍白的唇已经被咬出血痕。
清荷绞着衣角在床尾踱步,灯盏在她脸上投下摇摆不定的暗影。:“我再去找冯大人!“
“别……”崔令仪费尽力气挤出破碎的音节,“不必……再麻烦……”
洛儿看着自家娘娘,满眼心疼,三年前,若不是姑娘出手相救,她早被那些势利眼的嬷嬷折磨死了。
可现在竟然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姑娘受委屈。
烛花突然爆响,映得洛儿眼底燃起的火光。清荷是陛下派来的人,可她是姑娘的洛儿。
暴雨中,洛儿跌跌撞撞穿过荒草丛生的小径,正撞上巡逻的冯迹。
她扑通跪在积水里,裙摆瞬间浸透:“冯大人!求您救救我家姑娘!她……她疼得快撑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