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1 / 1)

他将那张小小的字条对折,再对折,动作缓慢而考究,最后不着痕迹地拢入袖中。

当他再抬眼时,那目光落在潘寒身上,已不再是看一件有趣的玩物。那是一种审视,一种评估,像是在掂量一件刚刚出土、沾着血腥气的兵器,究竟该如何使用,才能发挥最大的杀伤力。

他终于明白,为何有人要大费周章,将这样一张字条,藏在这只他从不离身的匣子里。

也终于明白,眼前这个不起眼的“少年”,究竟是怎样一柄能撬动乾坤的钥匙。

“你的这双手,”谢翊安开口,声音平淡得听不出喜怒,却让潘寒的心脏猛地一缩,“本世子要了。”

话音未落,他的目光又转向了身形僵直的姜昭菱,那审视的意味更浓,像是在打量一件刚刚被纳入囊中的藏品。

“还有你的《破阵乐》,舞得不错。本世子府里,缺一个像你这样的舞姬。”

这不是赏赐。

是枷锁。

潘寒刚刚因为逃出生天而狂跳的心,一点点冷了下去,坠入无底的深渊。她拼尽毕生所学,赌上性命,撬开的不是生路,而是一座更加华丽、也更加致命的牢笼。

姜昭菱亦是浑身冰凉。她所有的筹谋,所有的隐忍,在此刻都成了一个笑话。进入世子府,在一个她本该设法接近的仇敌身边,成为一个被监视的玩物?那她还谈何复仇?

两名亲卫上前,面无表情地分立在潘寒和姜昭菱两侧,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没有刀剑相逼,却比任何胁迫都更令人窒息。

在满堂或惊惧、或怜悯、或幸灾乐祸的目光中,两人被这无形的压力裹挟着,走下一片狼藉的高台。

一红院门外的天光刺得人睁不开眼。

一辆玄色马车静静地停在门前,车壁上世子府的徽记,在日光下像一只沉默而冰冷的眼睛,正注视着她们。

车帘落下,隔绝了外界刺目的天光,也隔绝了最后一丝生机。

马车内里空间宽敞,铺着厚厚的黑貂绒毯,角落的银质香炉里,正燃着顶级的龙涎香。

奢华得令人窒息。

谢翊安就坐在这片昏暗与静谧的中央,身前矮几上放着一柄匕首,他正用一方素色绸布,慢条斯理地擦拭着锋刃。

一下,又一下。

绸布滑过金属的细微声响,成了这方天地里唯一的动静,也成了潘寒和姜昭菱心头最沉重的鼓点。

他越是这样旁若无人,潘寒的心就越是往下沉。

这趟旅途的目的地,绝不会是什么善地。

车轮轧过青石板路,发出沉闷的咕噜声,不知过了多久,那擦拭的动作终于停了。

“能开九连环的手,也能开国库的锁。”

谢翊安的声音很轻,仿佛只是在自言自语,述说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情。

“那张字条上是这么写的。”

他甚至没有抬眼看潘寒,可每一个字,都像一枚烧红的铁钉,狠狠楔入潘寒的骨髓里。

原来如此。

原来她真正的价值,从一开始就不是什么巧手匠人,而是一把能打开国库,撬动国本的罪恶钥匙。

姜昭菱闻言,骤然变了脸色。

她猛地转向潘寒,那份惊骇远胜于自身被囚的绝望。

她想开口,想说些什么,哪怕是苍白无力的辩解。

谢翊安终于抬起头。

他那张俊美无俦的脸上没有任何情绪,却让姜昭菱准备脱口的话语,尽数卡死在了喉咙里,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他没有理会僵住的姜昭菱,视线转而落到她的身上。

“姜家满门忠烈,落得个通敌叛国的下场,真是可惜了。”

轻飘飘的一句话,瞬间击溃了姜昭菱所有的伪装与坚强。

他知道。

他什么都知道。

她费尽心机隐藏的身份,她刻骨铭心的血海深仇,在这个男人面前,不过是一件早已被看穿的旧事。

姜昭菱的血色尽褪,只剩一片死灰。

车轮碾过青石板的闷响停了。

死寂。

不是马车内那般被奢华织物吸去声响的静,而是阔大、空旷、压得人喘不过气的死寂。

车门开启,一线天光斩入,随即被高耸的府墙吞没。潘寒和姜昭菱被无声地“请”下马车,脚踩在冰冷的石板上,寒意顺着脚底一路窜上脊骨。

眼前是望不见顶的朱墙,墙头兽脊狰狞,在阴影里俯瞰着她们,如同审判。这里没有任何寻常府邸该有的声息,没有鸟鸣,没有仆役的交谈,连风穿过回廊的声音,都带着一种被规矩驯服后的呜咽。

她们被押着,穿过一座又一座空无一人的庭院。每一步,脚下的方砖都严丝合缝,两侧的侍卫都如出一辙地面无表情,连盔甲上反射的光,都冷得像是同一个角度。垂首侍立的仆从们像一排排没有生气的木偶,目光钉死在自己的脚尖,仿佛多看她们一眼都是罪过。

这里不是府邸,是一座陵墓。一座用权势与威严堆砌而成的,活人的陵墓。

最终,她们的脚步停在一片翠竹林前。竹林深处,隐着一座两层小楼,檐角飞翘,雅致精巧。风过竹叶,沙沙作响,匾额上三个清秀的字迹依稀可辨——听雨轩。

多么诗情画意的名字,可竹林外,三步一岗,五步一哨,身披重甲的卫士如铁铸的雕塑,将这里围成了一座绝地。那一道道投来的目光,不是看守,是钉死了猎物的眼神。

轩内,一应陈设皆是上品,花梨木的长桌光可鉴人,却映不出半点暖意。空旷,清冷,像是从未有过活人气息的样板。

谢翊安挥了挥手,那两名如影随形的亲卫便无声地退了出去,将门合拢。

他走到长桌前,手腕一翻。

“哐当!”

一声刺耳的金属撞击声,在空寂的楼阁内炸开,震得人耳膜发麻。

桌面上,多了一把锁。

那锁非金非铁,呈一种暗沉的古铜色。锁身上没有吉祥的纹样,只有无数纠结缠绕、仿佛活物般的诡异线条,盘根错节,汇向中心。那锁孔不是寻常的形状,而是一个深不见底的黑洞,幽幽地,像一只正凝视着潘寒的,属于深渊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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