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予年皱眉:“怎么回事?”
“太后那宝贝疙瘩小侄孙这几日在宫里住着呢?”安向春差小宫女搬了把凳子,自顾自坐了,丝毫没有要管姜予年的意思。
姜予年也浑不在乎,点头道:“是啊,孙泽这几日住在宫里,给老大做伴读呢。”
——他口中的老大,姜青桐,皇后嫡出长子,将来板上钉钉的太子人选。他的伴读,也该是人中龙凤才对。
想起从前的一些事,安向春不由冷笑一声,“就他?还给青桐做伴读?他书都读到蝈蝈笼里了吧。”
姜予年很快便察觉到了不对,以前安向春是挺看不上这几个世家子弟,但也没有对孙泽有如此大的敌意。他试探着问:“怎么了,难不成是他又惹事了?”
他不说还好,一听见这话,姜青邈哭得更带劲了,本来就水灵的一双眼睛更是水蒙蒙的,把豚豚的袖口都沾了个湿透。
安向春赶紧探身去捂他的嘴。
说不了话,姜予年只能用眼神询问。安向春觑了一眼抱在一起的两个小丫头,微微摇了摇头:“你跟我出来。”
廊下,安向春双手抱臂,面色不虞:“这孙泽还真是个孙子,居然有胆子把公主往湖里推。”
孙家仗着太后的权势,如今在朝中是呼风唤雨,就连这小小一个二世祖,都敢骑在公主头上撒野。
这无疑是在打他姜予年的脸。
果然,姜予年的眉头皱了起来,“青邈大小是个公主,受了委屈怎得也不吱声。”
安向春冷哼一声:“跟你说,还是去跟皇后、太后说?她小小年纪没了娘亲,没谁可以依靠了。”
“这事,你怎么知道的?”
适才安向春的那句话点醒了他,他不免动了些别的心思——姜青邈谁都没说,独独跑到安向春宫里来诉苦,可见对安向春母女十分的信赖,若是能……
好歹在一起过了那么几年,他一挑眉,安向春就知道他在打什么主意。那点小九九,根本瞒不过安向春。于是安向春伸出一根手指,重重点在他的心口:“这是你女儿,不是我女儿。她独来独往惯了,今日若不是豚豚嗅到她身上有御花园里鲤鱼的味道,她还要瞒着呢。”
她顿了顿,往屋里瞥一眼,叹了口气:“哭成这样,也不知道从前受了多少欺负。”
姜予年一时没说话。
没过多久,孙泽被皇上亲自提溜来了绥阳宫。
“父皇,安娘娘与妹妹昨日才搬回来,孙泽肯定没机会欺负她们啊,这是不是有误会?”大皇子姜青桐亦步亦趋,跟在两人身后焦急解释。
谁料他跟得太紧,姜予年脚步停住的时候来不及站稳,“砰”一声,把他父皇撞了个趔趄。
姜予年后背顿时泛起一阵生疼,却硬是忍住了没吭声,只是回头,用冰冷的眼神瞪了他一眼,“朕若没有证据,会将他带来对峙?你若敢包庇,就给我禁足半年。”
姜青桐愣愣摇头:“不敢,父皇请。”
他今年也不过才十二,半大的孩子,正是好奇的时候。迫于姜予年的威压,他不敢进屋,只敢眼巴巴扣着门框,小心翼翼朝里张望。
这一眼,他便看到了盘腿坐在床上的小丫头。
他听说,这小丫头是他最小的妹妹,但从未见过。那些复杂原因,他也多少听过一些,谁对谁错,他不知道,但在看到这小丫头气势汹汹的样子时,他突然就觉得,谁对谁错已无所谓了。
豚豚一手掐腰,另一手指指点点,隔空戳着孙泽。而她面前站着的孙泽如丧考妣,脑袋快耷拉到地上了。
她身后,是兀自抽抽嗒嗒的姜青邈:“父皇,就是孙泽故意把儿臣推下鲤鱼池的……”
她说一句话就要缓半天,缓过来之后还要再看看安向春和豚豚才敢继续说。姜予年没了耐心,眉头又皱了起来。
察觉到他的变化,安向春反手在他肩头拍了一把:“能不能对孩子多点耐心?”
他深吸了两口气,放软了嗓音:“你这孩子。受了委屈也不肯对旁人说。堂堂一个公主,怎能让人欺负?跟父皇好好说,父皇给你做主。”
说罢,他极为生涩的摸了摸姜青邈的头。
姜青邈受到鼓励,把脸上泪痕擦干净,继续道:“儿臣采了他看中的莲花,他生气了,就……把儿臣推下水后,他还用皇祖母威胁儿臣……”
安向春不忿,冷冷瞥孙泽一眼:“这皇宫到底是姓姜啊,还是姓孙?”
孙泽虽然嚣张,却也不是那等没脑子的纨绔,一听这话,当即便撩袍跪了下来:“娘娘,草民只是心血来潮,想与二公主开个玩笑,实在没有冒犯之意,更无狐假虎威之心……”
安向春挠挠头发,不耐烦:“起开,跪我没用,给公主认错。”
生活在这样勋贵之家的,没几个愣头青。孙泽刚进门便察觉到姜予年对床上这小公主的重视,因而他直接忽视了姜青邈,转头对豚豚拜了起来。
只是他的头还没磕下去,就被福瑞一把薅住了:“拜错了。也不怕折了我们四公主的寿。”
福瑞此举,自然是姜予年的授意。他坐在不远处的凳子上,用一种很奇异的目光,盯着这母女三人。
他发现,豚豚简直就是一个翻版的安向春,训人时的表情如出一辙。
这边可完全没人在意他在想什么。
孙泽哐哐给姜青邈磕了几个头,后者垂着眼眸玩豚豚的小辫儿,一个眼神都没分给他。
嗷呜两声,被安向春放出去了的小狗不知什么时候进来了,一边哼唧,一边绕着床榻打转,似乎很是着急。
豚豚弯下腰去,整个人趴在榻上,对着地上的小狗咕哝了几句什么,那小狗便眼神一亮,朝孙泽扑了过去——
虽然是小狗,但也牙尖嘴利,咬得孙泽满地打滚。
豚豚坐在榻上,咯咯笑起来,拍着小手乐开了花。
姜青邈终于笑出来,抬眸看向姜予年:“父皇,算了,儿臣不生气了。”
于是孙泽如释重负,呲牙咧嘴站起来。
那狗看着凶狠,但没多少力气,连皮都没咬破。也就是这小子娇生惯养,一点痛都没受过。
他刚要谢皇上开恩,就听见姜予年朗声对门外的姜青桐说:“明日让宋丞相家的公子来给你做伴读。”
孙泽愣愣指着自己:“皇上,那我呢?”
安向春一手抱豚豚,一手牵姜青邈,头也不回地往外走:“哪凉快回哪呆着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