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的意识之海中,一点冰冷的幽光骤然亮起,画面碎片如同尖刀刺入脑海:
画面闪回。一个阳光明媚的午后,西贡郑家花园僻静的回廊下。年轻的郑玉娥,穿着时兴的阴丹士林布旗袍,脸颊绯红,眉眼间带着被宠坏的骄纵。她对面站着一个清瘦的年轻男子,穿着洗得发白的青布长衫,面容俊秀但带着挥之不去的局促和书卷气,头发梳得一丝不苟,面容俊秀,眼神却带着一种刻意的忧郁和讨好。
他眼神炽热又带着卑微的恳求:“玉娥小姐…玉娥小姐…这…这是我祖母留下的。她老人家一辈子勤俭持家,用这枚顶针为全家缝缝补补…我…我一无所有,唯有这颗真心和这枚顶针…它虽不值钱,却是我最珍贵的传家之物…请你…收下,见它如见我一片赤诚…”郑玉娥带着一种近乎施舍的感动,接过了那枚冰凉的铜顶针,仿佛接过了对方沉甸甸的“真心”。
又过了几天:画面中的两人显然不是初见的青涩了。在一个临水小亭子里。郑玉娥从贴身的荷包里取出了一个更小的锦囊。她打开锦囊,里面赫然是一支通体艳红、光泽温润、雕工极其精美的红珊瑚发簪!簪头被巧匠雕琢成一只展翅欲飞的凤凰,翎羽纤毫毕现,在阳光下流转着内敛而尊贵的宝光。她眼中闪烁着得意和分享秘密的兴奋:“文清,你看!这才是我真正的心爱之物!是我娘…留给我的唯一念想…是她当年最心爱的首饰。整个郑家,除了我爹娘留下的几件压箱底,就数这支簪子最珍贵!我连我哥嫂都没告诉过!”徐文清的声音带着夸张的颤抖和“深情”:“玉娥…你…你竟如此信任我…将此等珍宝示我…我徐文清此生…定不负你!”他伸出手,似乎想触碰那支簪子,郑玉娥却下意识地收了回去,重新珍重地放入锦囊贴身藏好。徐文清的手在空中顿了一下,眼神微不可察地一暗。
雕梁画栋的旧式厅堂,身穿华服却面目模糊的男女围着她(郑玉娥)。一个中年男人愤怒地指着她,唾沫横飞:“孽障!竟敢私通外男,还偷拿你母亲的陪嫁珊瑚簪子赠予那下贱胚子!郑家的脸都被你丢尽了!”一个年轻女子尖刻地附和:“就是!那簪子可是上好的红珊瑚,老祖宗传下来的!小小年纪就如此不知廉耻,将来还了得?”郑玉娥(乔愉)心中充满委屈、愤怒和一丝恐惧,辩解着哭喊“那是他送的定情信物,我只是回礼!”、“我们是真心相爱的!”
画面再次闪动。依旧是昏暗的柴房。
郑玉娥被反绑着,心如死灰。门开了,徐文清被家丁推了进来。他看起来也有些狼狈,但眼神闪烁,远没有郑玉娥预想中的恐惧或关切。族长郑德财冷冷道:“徐文清,这贱婢说你偷了簪子,可有此事?”徐文清“噗通”跪下,却不是对着郑玉娥,而是对着郑德财,声音带着刻意的悲愤和“恍然大悟”:“郑老爷明鉴!学生冤枉啊!学生家境贫寒,但自幼读圣贤书,深知廉耻!是…是玉娥小姐!她…她主动勾引学生,说…说在府中备受冷落,心中苦闷…学生一时糊涂…至于那簪子…学生确实见过一次,是小姐拿出来炫耀…但学生怎敢觊觎此等珍宝?定是…定是小姐自己弄丢了或藏匿了,如今事情败露,便想栽赃给学生!请老爷为学生做主啊!”
场景切换至昏暗的祠堂外。
她被几个粗壮的家丁死死按住,双臂反剪,口中塞着破布。脚下是一个扎得严严实实的猪笼。冰冷粗糙的竹篾摩擦着她的皮肤。她绝望地挣扎,目光在人群中搜寻一丝怜悯,却只看到一张张冷漠、厌恶甚至带着一丝快意的脸。她的目光定格在一个年轻男人被家丁拖走的背影上,他似乎已奄奄一息。“行刑!”一声冰冷的断喝。她被粗暴地塞进猪笼,笼门被铁链锁死。然后,是身体被抬起,猛地抛入冰冷刺骨的深潭!巨大的冲击力让她瞬间失去意识,旋即又被冰冷的潭水激醒。
冰冷、黑暗、窒息。她徒劳地挣扎,手指在竹笼缝隙中抓挠出血。意识模糊中,她看到自己乌黑的长发在水中散开,如同海草。她摸向发髻——空了!她最珍视的那支珊瑚发簪不见了!“珊瑚…我的珊瑚簪…”这个念头在濒死的绝望中无限放大,成了她最后、最深的执念。在深潭的绝望中,当那只冰冷的手抓住乔愉脚踝时,怨灵的尖啸除了“还我珊瑚簪!好冷!好痛!”,更夹杂着无数混乱的、充满恨意的意念碎片,狂暴地冲击乔愉的灵魂:
“徐文清…骗子…不得好死…簪子…我的簪子…”
“郑德财…伪君子…害我爹…夺我家产…吞了簪子…”
“周…周老狗…假惺惺…趁火打劫…抢我家的码头…债据…黑心…”
“都该死…算计我的…抢我娘东西的…都淹死…淹死…”
绝望的挣扎中,模糊的视线捕捉到水面之上。几张扭曲的人脸在晃动,男男女女,穿着旧式的衣衫,眼神冰冷,带着一种残忍的快意和如释重负。他们的嘴唇在动,声音被厚重的水层阻隔、扭曲,嗡嗡作响,听不真切,但那股刻骨的恨意和“终于除掉了这个祸害”的轻松感,却清晰地传递下来。“荡妇…”“丢尽脸面…”“郑家的耻辱…”零星的、充满恶意的词语碎片,如同淬毒的冰锥,狠狠扎进乔愉的意识深处。
“还给我——!我的珊瑚——!好冷——!好痛——!你们都得死——!”
怨毒的意念如同实质的冰锥,狠狠刺入乔愉的灵魂!那只水底伸出的手,冰冷滑腻如同水蛇,爆发出令人心胆俱裂的巨力,死死缠住她的脚踝,要将她彻底拖入深渊!